“哦,是这样啊?”大丫冷冷一笑,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道:“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啊,我的祖母是你家老爷的母亲,今天我是奉祖母之命,来给你家老爷捎信来的。既然你家夫人不愿意见我,也没有关系,就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
“好,姑娘请说,小的一定亲自转告老爷和夫人。”下人听了她的话,心里猛然一惊:果然,这姑娘是老爷的侄女儿!可是,夫人为啥不愿意见了?这姑娘看上去很善良很可爱,只是穿着粗布衣服,头上连个小小的珠花都没有。
哦,对了!夫人应该是嫌贫爱富,看不上老家的穷亲戚,所以连见一面都不愿意!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若有所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就谢谢了!这一点小钱,就拿去买点瓜子来吃吧!”大丫打赏了对方一个二钱的银角子,友好的笑了笑,转身快步而去。
离开县衙,一行几人就去了杨柳县的集萃楼。
伙计热情相迎:“请问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上好的客房四间!”大丫抢在水生应答之前,飞快的接过话茬,按照水生叔的想法,应该是不舍得住上房吧?“
伙计一愣,继而朗声笑道:“好嘞,上房四间,一共十二两银子!上等客房干净卫生,环境优雅,保证物超所值!”呀,看不出来啊,从这几个人的穿着来看,应该是普通老百姓。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钱,连集萃楼的上房都住得起
“啊?这么贵啊?一间客房一个晚上就要三两银子?!”
水生、云雾和谭海都不禁大吃一惊,云雾毕竟是大丫的堂兄,说话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犹豫了一下,就劝说道:“住这么好的客房,会不会太奢侈了?要不,就住中等的客房好了?”
“云雾哥,放心好了!”大丫给了三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定的笑着,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小巧独特的木牌,递给了正等在一旁的伙计。
“啊?天字一号贵宾卡?!”伙计大吃一惊,连忙恭敬的说了一声:“贵客,请稍等,小的这就去跟掌柜的禀报!”这木牌上的图案非常独特,也非常复杂,除非有底图,也除非是天下第一匠师,否则绝没有可能仿造得了。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跟伙计从后院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掌柜的不禁又惊又喜:“饶姑娘,你怎么来杨柳县了?”
“哎呦,长安大哥,莫非你是这里的掌柜?”大丫也大吃一惊,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上个月才被派过来的,是临危受命的,走的时候来不及告诉你呢!”长安笑呵呵的说着,微微弯腰,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饶姑娘,各位大哥,请上二楼雅间,这里也有竹轩,今天刚好空着!”
又高声对伙计道:“饶姑娘可是集萃楼的贵人,今晚的住宿费打三折,记到我的账上去!”
其实,他很想不收银钱,可是集萃楼有规矩,无论是谁来了,也不得破坏规矩。既然开门做生意,就不能干赔本的买卖!这个规矩,还是绕姑娘帮忙制定的呢。
打三折的话,除去g铺的清洗费,房间的清扫费,还有蜡烛、油灯的损耗,烧热水的柴火等等费用,还是可以挣一点银子。当然了,能有资格享受三折优惠的,也只有持有天字一号贵宾卡的客人了。这种贵宾卡是限量发放的,一共只有三十张,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持有的。
大丫连忙摆手:“不行,这怎么行?房钱,还是得我们自己给,否则的话,下次都不敢再来了!”态度无比的坚决,不容置疑。
长安深知她的个性,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也就不跟她争了:“也罢,那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吧!这可不能推辞了,作为集萃楼的掌柜的,我当尽地主之谊!”
“行,谢谢啦!不过,简单一点,今天我们走了远路,没有什么胃口。只想好好洗漱一下,简单吃过晚饭,早点休息!”大丫也不推辞,笑着应下。
当晚,长安动用了一个小型宴会厅,设宴款待。
第二天,听说大丫想去杨柳岸,又主动请缨:“那地方我去过一次,我带你们去!另外,再请一个当地的向导,有几个地方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大丫自然不会客气,有了熟人带路,在杨柳县的三天两夜,她过得非常的愉快。分别的时候,长安还送了她许多当地的特产,装满了两个大篓筐。
“长安大哥,谢谢你!有机会的话,就调去府城的集萃楼吧!要不,去迎客来也行,欢迎之至!”大丫向长安抛出了橄榄枝,或许因为长安是苏掌柜外甥的缘故,任渐离对长安下意识的有一种防备心里,就没有将长安安排去迎客来。
然而,大丫的想法正好相反。
对于她来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想得很简单。苏掌柜是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长安是个正直善良的青年,知根知底的,比起那些在外面临时聘请的人来说,更让她觉得值得信任。
说实话,在某些时候,她觉得任渐离让她有些看不懂。仿佛两人之间,有某种无形的距离和隔阂。或许这种感觉,也正是大哥向东的感觉,所以当大哥剧烈反对她跟任渐离的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也拉开了跟任渐离的亲密程度。
因为如此,这段时间以来,她借着去山里的名义,跟任渐离断绝了联系。她想要好好的想一想,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清楚自己的归宿所在。是跟任渐离在一起呢,还是就在山前村附近的几个村落,找一个憨厚老实的、知根知底的好青年?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也没有怎么想念任渐离,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觉得应该听大哥的话吧?对于大哥的直觉,以及大哥对她的真心爱护,她还是非常信任的。也罢,反正她才十五岁,离十八岁还早呢,不急着下定论。
葫芦县,任渐离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大丫竟然在杨柳县的集萃楼住了两天两夜。然而,这个消息却不是长安传过来的,而是他放在那里的一个“探子”传过来的。
“长安,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明知道本少爷很紧张大丫,她去了你那里竟然不及时通报!”任渐离勃然大怒,当即摔碎了一个来自官窑的漂亮茶盏,摔完之后这才有点后悔。这个茶盏很难得,价值上百两,他非常的喜欢。
唉,算了,碎了就碎了!关键是,饶向东那边的事情,得抓紧了!那不知好歹的臭小子,竟然胆敢否定他,反对大丫跟他在一起!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说,白氏得了小厮转告的口信,连忙去衙门找到饶守礼:“相公,大丫来过了,带来娘的口信,说是三千两银子筹集到了,让我们回去取呢!怎么样,是我一个人回去,还是全家一起回去?”
“什么?大丫来了,在哪里?大老远的来了,我得去见见!”听说大丫来了,他还是很高兴的,对于那什么三千两,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跟老大要三千两,从来就不是他的主意,富贵更是强烈的反对。他跟富贵都觉得,其实这杨柳县主簿的位置,也挺好的。这里的县令大人还算正直,不是很难相处,其余的几个同僚,也没有谁特别难相处。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很清楚,以他的能力和魄力,做一县主官的话,不是那么的合适。如今,中了进士的人,也有不少人屈居在主簿的位置上呢。也就是清水江地区是个山区,也比较贫穷落后,否则的话,就凭他一个三十多岁才中举的人,如何可以得到杨柳县主簿的位置?
也就是白氏异想天开,得陇望蜀,一心想要做那真正的官太太。话说,县里一个小小主簿的婆娘,确实不是名正言顺的官太太。
“见什么见啊?我压根就没有让她进门,早就走了,这口信还是小厮转告我的!”白氏非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饶守礼无语。
“就这样吧,全家一起回去!反正,也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这些年租给三弟、四弟的田地,也是时候收租子了!不是我说你啊,你那些兄弟啊,一个个都不懂事。都这么些年了,连一个铜板的租钱都没有送过来,莫非是想要不给?不行!这次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租钱给拿到!”
“......”饶守礼依然无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哼!想得倒美,要收租钱,你早就该回去收!天远地远的,就算是不坐车,靠双脚走路,这一路上的花费,来回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想人家把租钱送到你的手里,还真是又贪心又黑心啊,我这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毒妇呢?这次,如果她也一起回去的话,爹娘指定是没法接过来的!阻止她回去?不现实,自己被她拿捏了几十年了,不让回去这种话,估计她会当是放*屁!或者,她会把县衙的屋顶都给掀翻了!如果不是怕丢脸的话,他也不想一直被她拿捏,这娘们拿捏他惯了,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饶守礼无法可想,只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催,这种不能当家作主的感觉,真他*娘*的不是个滋味儿!
想要当家作主的念头,头一回,在“老好人”、“妻管严”的心头生根发芽了。然而,这个时候的他,自己却还没有清楚的意识到。
大丫一行回到芦花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行人先行回了山前村。水生受邀来到大丫家做客,歇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回山上去。
饶守勤高兴坏了,设宴款待,喝了点小酒,酒壮怂人胆,就笑呵呵的拍了拍水生的肩膀:“水生老弟,明天俺跟你一起上山去,把孩子她娘给接回来!”
说完这话,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起得比谁都早,大丫起来洗漱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早饭。并烙了十个鸡蛋饼,打算带着路上吃,整个人显得极其的紧张。见到女儿,就不停的问:“月儿,你说你娘会答应爹回来么?”
大丫好笑的摇摇头,转身去了书房,很快就写了一封书信出来:“爹,这信是我写给娘*的,如果她不肯回来,你就把信给她看,她一准会回来!”
果然,大丫的信很好使,第二天傍晚,刘香椿到底跟着丈夫和二丫、谷雨、小寒一起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印象中那坑坑洼洼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恢复了原状。今天,大丫还把家里仔仔细细的打扫整理了一遍,看上去既干净又整洁。
刘香椿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不少,不过对丈夫依然不太理睬,三千两的事情一日没有解决,她就一日不会原谅他。晚上,她是跟二丫住一个房的,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丈夫那可怜兮兮的目光。
转眼,三天又过去了。
这天,午饭时分,潘氏派老四家的女儿来请大丫家的人过去老宅,说是绕老二一家回来了,就等着老大把银票拿过去。
好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大丫抢在便宜爹之前开口了:“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一家很快就到!”便宜爹一副既紧张又心虚的样子,他一开口,还不知道会不会走漏风声呢。
“那行,你们快点啊,二叔一家今天还得赶路回杨柳县呢!”饶老四家的儿子扔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大丫不待见老宅的人,他可不自讨没趣。
“二丫,你赶紧去叫上山茶,分别去通知里正、村长、族长跟几个族老!娘去一趟姥姥家,把姥姥家的人都叫上;爹爹,麻烦你将茂山大叔,还有跟你关系不错的大叔大伯们都叫到老宅去。”
大丫按照预定的计划,从容淡定的分布任务,三人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带着一大包“大丫牌”的糖果,先是去找了二叔,让他也去集合几个关系好的人。随即,她就带着糖果,快速的集合了村里二十几个五岁到十一岁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父母家人平常跟大丫家很亲近。
她给这些孩子一人发了五粒糖果,压低声音交代了一番,然后道:“好,就这样吧!完成任务之后,还来这里集合,到时候每人再发十粒糖果,外带是个铜板!”
“晓得了,坚决完成任务!”“大丫牌”糖果,是她自己亲自制作的糖果,美味、可口不说,包装还很精美,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平日里,是当作礼物送给人家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宅,饶老二一家正坐在桌前,毫不客气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像自己是老宅的贵客似的。尤其是白氏,有吃的还堵不住她的嘴,诸多意见,说得口沫横飞。
这一次,富贵没有回来,否则的话,他一定会羞愧难当。
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大丫一家人要一起走进老宅,先到的人就在老宅附近的那棵枇杷树下等一等。等一家人都集合齐了,再一起进去,免得便宜爹被人一下就乱了阵脚。
大丫一家齐齐走进老宅的厅堂的那一刻,白氏的目光陡然变得绿莹莹的,仿佛跟一只饿狼看到肥美的绵羊似的,既贪恋又锐利,一点也不知道掩饰。
此时此刻,里正、族长、村长,还有族老们,以及茂山等十几个跟饶守勤两口子、饶守拙两口子关系很好的汉子或者婆娘,也都来到了老宅,坐在了宽敞明亮的厅堂里。见了她这个样子,大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眼里闪过嘲讽和轻视。
哼!刚才还开口闭口,说自己是举人娘子呢!没脸没皮的东西,别人家的银钱,那么大的一比银钱,就是这么好抢的么?我呸,等一会儿,定叫你哭都没地儿哭!
老族长更是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大丫的计策,他全然知悉,这孩子事先跟他通过气。当然了,也就只跟他通过气,里正那几个老家伙都还被蒙在鼓里呢!七十多岁的老族长很是得意,被人信任的感觉,尤其是被大丫那孩子信任的感觉,他非常的享受!
“老大,趁现在大家都在,就让大家给你做个证。把那三千两银票给俺,俺拿了这笔银钱,日后就不用你们一家养老了!俺日后就算是讨饭,也不会上你家的门去了,麻溜的拿出来,老二说今天还得赶路呢!”
潘氏一见饶守勤,就大大咧咧的跟他伸手要银子。
“行,这是三千两的银票,娘好好点一点!”饶守勤非常痛快的把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潘氏接过来,转手就给坐在她右手边的二儿子:“老二,你点一点。”
饶守礼环顾四周,对上那一双双嘲讽的眼眸,心里到底还是犹豫了。他的心里无限的纠结,在想着要不要接呢?接了这三千两的银票,日后,这山前村,他是不是就没脸再回来了呢?他跟大哥的兄弟之情,是不是就彻底的斩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