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他与施如烟在这幻境中已生活七十多年,此时他二人均已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已近暮年。
这七十年间,他二人寄情于山水,走遍青山大川,采集各种灵药,不知不觉中,他们遗失了艰辛,收获了幸福。
“夫君,我想听,你用竹笛吹的那曲“牧羊曲”,你再为我吹奏一次好吗?”
施如烟身体有些乏,扭身躺在巨石上,头枕着殷子懿的大腿,微闭着双眸,喃喃低语。
殷子懿从储物戒里,取出白色的兽皮,轻轻盖在她身上,又拿出他刚进入幻阵时,用来哄施如烟而自制的竹笛。
这是他在地球上唯一学过的乐器,而这首《牧羊曲》是他儿时,母亲用来哄他睡觉时,哼唱的曲子,每每吹奏,母亲的音容笑貌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
施如烟在绵柔悠扬的笛声中,沉沉睡去,恍惚间她梦到了漫山遍野的羊儿,在山间悠闲的吃着青草,她就像个小女孩般,头带着夫君为她精心编制的花环,右手执鞭,左手牵着夫君,轻快的漫步于其中,欢快的蹦跳着。
画面一转,她又梦到,殷子懿在山谷中袒胸露乳,满头汗水的挥舞着斧子,为她建造着漂亮的吊脚楼……。
“夫君,喝杯茶休息,休息…”
梦境中的施如烟,身穿白衣白裙,步履轻盈,来到他夫君身边,捧着竹制茶杯为夫君奉上她刚刚沏好的香茶,满是心疼的为夫君轻轻拭去脸上的汗水。
殷子懿冲着她咧嘴傻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施如烟眼中呈现出满满的温柔,直视着她的夫君,看的如痴如醉……
她又梦到,夫君手把手教她用粘土烧制陶具,教她烹饪,教她用野葡萄,酿制味道绝美的葡萄酒…教她使用刀叉用膳……
日子一天天过去,施如烟终于老到无法动弹,躺在殷子懿为她精心打造的木床上已是奄奄一息。
临终前她紧紧的拉着殷子懿的手,浑浊的双眼中,滴滴泪珠滑落,她不甘心,她担心她死后无人照顾夫君……梦语般的呢喃着:
“夫君,谢谢你…谢谢你守了我一生,此生我已无憾,来生…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夫人……”
“夫人,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我会永远的陪着你,守着你,能成为你的夫君,是我的幸运……。”
殷子懿双手紧握施如烟那双满是褶皱,瘦弱干枯早已失去光泽的手,泣不成声,虽然他知晓她只是转世,不是真的陨落,但他,还是心如刀割般的痛,这种痛,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难以自拔……
施如烟含着泪,满怀着对他的记挂,慢慢的合上眼,离开了他,看着施如烟的身体慢慢溃散,形成无数光点,缓缓飘向空中,殷子懿心中一阵抽痛,再也忍不住,仰天嘶吼,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感觉,心在随着施如烟那消散的光点,阵阵抽痛,内脏都在他的眼泪中抽搐,脑子里一片模糊……
“好了,别装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沉寂了七十几年的赤龙,感受到殷子懿的的识海,正在慢慢的扩大,魂力也在慢慢变强,就知晓如烟姑娘已经转世,伸着懒腰,从殷子懿的识海里飞出来,看着殷子懿那般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的开始调笑他。
殷子懿没有理会赤龙,只是痴傻的看着那张已没了施如烟身影的木床。
过了好久,随着他沉痛的叹息声,魂念波动,转瞬间,回到二十几岁的模样,轻声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
施如烟转世后,殷子懿并未离去,他发现,陪她这一世的经历,居然让他的魂力增强了许多,识海也在不经意间扩大了一倍有余,遂在吊脚楼里开始闭关……
日月更迭,时光飞逝,原本木纹色的吊脚楼,失去了往日的容光,呈现出暗黑之色,孤独的矗立在山坳里,廊檐下爬满了蜘蛛网,门前空地上的野草也已长到半人之高。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如白驹过隙,倏然而逝,殷子懿在这十五年里,连屋门都未曾打开过,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研究阵法。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铭文中,暗含天道法则,晦涩难懂,殷子懿已是六阶阵法大师,基础扎实,但他并没因此自傲,固步自封,而是将荒古神典中的阵法篇从新研读,细细揣摩,结合在魔云山脉领悟到的那些上古阵法铭文,又与在悬梯上领悟的那些道韵法则相结合,在赤龙的帮助下,竟被他真的悟出阵法的真谛,短短十五年间,一跃成为了九阶圣阵大师。
阵法之道可不像功法那样简单,只需吸收天地元气就可以提升,它所包含的太过庞杂,不但要求修炼者拥有相当庞大的魂力修为,还需要修炼者领悟一定的道韵法则,否则是无法修炼和提升的。
这也幸亏他功法特殊,让他在功法四层境,便有了修炼大道法则的能力。
且有帝后助他开辟识海,又有小九引他阵法入门,否则即便是他拥有相当庞大的魂力,也休想悟得这玄奥难懂的阵法之道。
这让赤龙都不得不佩服殷子懿的悟性,即便是当年的主人,也没有像殷子懿这般,在双十年华就已达到圣阵大师的境界。
至此在阵法上殷子懿再也不是那个吴下阿蒙。
出关后,他哼着小曲跑到瀑布下的水潭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白色长袍,矗立于山顶,微风轻抚,长袍翘起随风摆动,长发如柳絮般,肆意飞扬,姿态洒脱飘逸,犹如谪仙临尘。
本就爱装的赤龙,哪能错过这个机会,站在殷子懿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摆出个造型。
只是他摆出的pose甚是怪异,让人怎么看都觉不舒服,很想前去踹上一脚。
殷子懿回到吊脚楼旁,看着这个曾经与施如烟生活过的木屋,百感交集,魂念一动,将其整个移动到储物戒中。
他要将这个见证他二人的回忆,带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殷子懿双目微闭,沟通这座幻阵,此时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座幻阵的变化,以及阵基的位置。
但他并未着急去破阵,因为阵基那里守护着一条恐怖的妖兽,黑甲毒蛟龙,他此时还不是那妖兽的对手。
殷子懿并不着急,他要先找到施如烟,再陪她走完两世。
就像赤龙当初所言,幻阵虽险但也是一次机缘,历经三世,不知他的魂力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如果施如烟也会魂力修炼的功法,她出去后很可能会开辟出属于她自己的识海。
殷子懿将神识铺开,他的神识再也不会受幻阵影响,百丈的范围,尽收识海。
身形一闪而逝,他眨眼间便出现在一座城池上空,这是阵法赋予他的能力,就像神仙般,可以在阵中任意穿梭,来去自由。
收敛所有气息,凝望着城中那个高门大院,那里是施如烟重生的地方。
此时的施如烟已满十五岁,即将举行及笄之礼。
她带着丫鬟在园中的树下欢快的荡着秋千,从她发出的笑声中,殷子懿感受着她无忧无虑的幸福与快乐。
这一世的施如烟,没了修为,成为一个普通的富家千金,过着富足的生活。
殷子懿踏步走下虚空,来到施如烟身前,隐于空间之中,静静的凝视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突然
一缕白光一闪而逝,秋千的绳索从树干处断开,施如烟被高高抛出,甩向空中,吓得她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地面上那个小丫鬟,也吓得捂嘴惊声尖叫。
被甩倒空中的施如烟,忽然感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将她托住,身体自空中缓缓落地,惊魂未定的她瞪大双眸,四顾找寻,却空空如也。
那个小丫鬟见小姐,从空中缓缓落下,赶忙跑过来,上下查探,哭声道:
“小姐,您有没有受伤,可吓坏奴婢哩,以后咱们再也不要荡这个劳什子的秋千。”
施如烟并未理会那个丫鬟,不停的四处张望,喃喃自语:
“刚刚明明感受到是有人将我抱下来的,怎么就看不到人呢”
殷子懿收敛气息隐藏在空间中,施如烟自然是看不到他的,只是他此时却已消失在院中,因为刚刚那缕白光是一把匕首,竟然有人要置他的如烟于死地,他岂能放过。
闪身出现在那名仆人打扮的男子面前,伸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几个腾挪,便已到了城外,把他狠狠的摔到地上,怒声道:
“说,为什么要害我的如烟!”
那人躺在地上,半天没出声,殷子懿疑惑的蹲下身,只见此人面色惨白,气息全无,居然已经气绝身亡。
殷子懿忍不住的摸了摸鼻子,这里的人,虽然不能修炼,但自小便与林中的妖兽搏杀,其肉身强度很是不弱。
而且这人貌似还练有可吸收阴气的魔道功法,有着武师境的修为,在这个幻阵中已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怎会如此不堪,他好像没怎么用力,怎的就把他给弄死了呢。
他忽略了,现在的他,肉身强度已到王体,他那一抓,可裂金碎石,岂是这个小小武师境所能承受的。
看着那具被他捏断胫骨的尸体,他竟然没有一点不适,自从占据这个身体,他也不知为何,面对死亡,早已没了不适之感。
或许是与原主人的三魂七魄融合后,他适应了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适应了你死我活的生存法则。
在地球上,他每日离家时,不需要担心会没命回家,可在这里,随时可能会祸从天降,甚至会累及整个家族之人。
在这个大陆,人人都在想办法成为修炼者,千方百计的提升修为,没有强大的修为,或者不依附强大的势力,几乎无法生存。
那些普通百姓的命运,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任那些主宰者们任意宰割。
殷子懿不喜被他人随意拿捏他的命运,因此他需要拼命的修炼,只有强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在这片大陆上活的肆意洒脱。
殷子懿心念一动,指尖冒出一缕紫色火苗,那是他已炼化,可焚尽万物的紫莲天焰,指尖轻弹,那缕紫色火苗落入尸体之上,眨眼间被天火焚尽,连灰都没剩下。
殷子懿拍拍手几个闪身,从新回到城中,他很享受这种可以随意穿梭的感觉。
他利用的是幻阵特有的能力,要是在现实世界,以他现在的修为,他是办不到这样远距离穿梭的,除非功法能突破到八层以上,才能用法术配合空间道韵做到这点。
有人要杀如烟这可不是好消息,他打算做护花使者,守在她身边。
施如烟受了惊吓,回到闺房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她明明感受到,有人救了她,只是她确怎么都找不到那人,很是郁闷……
中秋
城中酒楼中坐满了把酒言欢的客人,家家户户的门头都挂起了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灯笼。
大人小孩一股脑的涌到街上,欣赏着花灯,吃着各种美食,满脸堆笑,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这些人,都是日积月累的探墓者,在这幻阵中,早已失去自我,经历着千百次的轮回,繁衍生息。
这里流传着一种可吸收阴气修炼的魔族功法,但能修炼者寥寥无几,即便是天赋再好的修炼者,也都武境不高,整个城中连个武王都没有,大多数都是没有修为的百姓。
“啊…救命……”
突兀间,一个女子的尖叫声炸然响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