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待此人长相很是周正,加之言语诚恳,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话未必全部为真,但云宁三人也大体判断出了其中的情形。之前确实有一伙人先一步来来到此处,此刻有一个人能介绍那些修士的情况,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再者说,此人筑基初期的修为,在五行宗三人面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朱鹮身为云宁两人的师姐,修仙界的经历不少,修为又最高,简单思考便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那时某在前探路,诸位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莫要让他们抢了先机。”时不待面带笑容,竟然表现得非常着急,生怕其他人抢了宝物。
“时道友,也不问问我三人姓名,这么着急的往里面走,莫非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宝物?”朱鹮跟在时不待身后五步,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下疏忽了,只顾着探宝,失了礼数。这洞内宝物是什么我虽不知,但怀德城中一直有个传说,怀德城周边的人都听说过,说这老阴山中有红莲教的密库。想必这里一定和密库有关,当年红莲教覆灭,灵石宝物却不翼而飞,这老阴山曾经是红莲教的分坛,应该有不少宝物。三位五行宗的高足,怎么称呼?”时不待介绍完了之后,才询问其三人姓名,对于宝物的热切不言而喻,也非常符合散修对于机缘的重视。
“在下朱鹮,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杨云宁,师妹洛秋语。不知道另外两队人马,是什么情况?”朱鹮并未表现出任何怀疑,继续问道。
“他们六人全都是筑基期修士,两名为首的是筑基中期,其他人都是筑基初期。我也是前几日搜山时认识了他们,才一同发现了这里,不曾想他们竟然过河拆桥,真是人心难测。”时不待话语间对于另外的人非常不满。
“既如此,时道友,咱们同心戮力,大获而归。”朱鹮听闻时不待的经历,不无鼓动地说道。
“好,他们两帮人走的是两边,咱们就走中间。”话语间,四人来到了洞穴深处,三条岔道就在眼前。岩石铺就的地面上,落满了灰尘,从两边甬道地面上的脚印,看得出来那两拨人马确实走了两边。
“那咱们就以时道友所言,走中间。”朱鹮又仔细看了看两边的脚印,两排脚印留下的时间不久,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还是答应着时不待说道。
时不待跨步向前,还是恨不得尽快找到宝物的样子,朱鹮三人紧随其后。甬道一丈多宽,一丈余高,四周的墙壁都是灰色的石头,让整个甬道异常昏暗。墙壁上每隔几步都雕刻着神秘花纹,还有早就熄灭的灯盏,好在几人目力过人,再依靠着外放的神识,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在甬道中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几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轻松了几分。在前方十几米处,甬道里出现了台阶,但两侧的墙壁上却没有了灯盏和花纹,光秃秃的,只是每隔几米就在墙上嵌上了发出绿光的萤石,照亮了整个通道。
时不待走到台阶之下,略停了一下,向上看了看,抬腿就要上行。脚刚落在台阶上,几米远的台阶下,出现十几个洞口,羽箭喷射而出。时不待反应迅速,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但还是有几支箭矢飞向了云宁三人。云宁盾剑置于身前,将两位师姐护在身后,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三人看向时不待,他的左胳膊被箭矢穿透,大量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色衣衫。三人正要向前帮忙,时不待强忍着痛苦,将箭矢拔了出来。箭头上并没有涂毒的迹象,时不待长舒一口气,服下一枚丹药说道:“三位道友,这点小伤并无大碍,时某不会成为几位的麻烦。”
“时道友多虑了,接下来由我们探路,道友稍作休整。”朱鹮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门,坚定地说道。
“那我与师姐探路,杨师弟殿后,将时道友护在中间。”洛秋语坚持要与朱鹮一起探路。
“两位师姐垫后吧,我是炼体士,又有盾剑护身,我来探路最为合适。”云宁当然清楚目前自己的神识与防御力最强,在前探路最为合适。
“师弟不可,我与朱师姐修为要高于你,还是你来垫后吧。”洛秋语赶忙出言阻止。
“诸位同门情深,但我看还是我与杨道友在前探路,两位在后比较稳妥,大家就不要争执了。”说着站起身来,径直攀登起台阶来。云宁见状快步向前走到了两位同门的前面。
四人拾级而上,一盏茶功夫,登上了一处近百丈方圆的大殿,圆顶方壁。沿着两侧墙壁分布着八个石柱,上面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墙壁是白玉石材质,平滑光亮,像是湖面一般。石柱与墙壁融为一体,整体上像是湖面上绽放出了八垄荷花。荷花如此工整,看起来很是突兀。
四人被这一幕震撼不已,如此手笔显然不是一个分坛能够做到的,对于五行宗来说,也没有几处这样的地方。
大殿的正前方有一处九丈高的八卦型平台,上面一尊青色丹炉,足有一人高。周围布置着八个长条矮桌,上面有不少玉盒。
看的此景,四人十分激动。云宁刚要跨步向前,却被时不待拦住了。几人低头一看,地面上每一块石头上的花纹都不同,没有任何美感或者规律,显然另有蹊跷。
“石头上雕刻的是阵法纹路,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十方百变大阵。不知道其中关键,启动了厉害的阵法,咱们九死一生。”时不待看着有些犹豫的三人,慎重的说道。
“时道友阵法造诣如此之高,令人佩服。我也在不同的石头上认出了几种阵法的纹路,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十方百变大阵无疑了。”洛秋语神情也有些凝重。
“这阵法变化极多,若是选准一种熟悉的阵法,通过不难。若是选择了厉害的阵法,陨落于此也有可能。”时不待继续说道,眼神里的火热清醒了许多。
云宁看着他们讨论阵法,对于时不待又高看了几分,其人身为散修不但见多识广,宝山在前却能保持冷静。
“这些阵法,我一个也不认识,你们商量下,咱们怎么走。”朱鹮听得他们的话,无奈的说道。
“我也对阵法一窍不通,看来回头得找朱武师兄好好讨教一下。”云宁同样附和道。只是他的话让朱鹮的神情有些异样。
“我认出了五种阵法纹路,其中威力最小的是八卦锁龙阵。时道友有何发现?”洛秋语沉吟片刻说道。
“我与洛道友所见相同,我们就创八卦锁龙阵吧。”时不待收回看向大阵的目光,点头回复道。
四人不再迟疑,云宁与时不待在前,洛秋语朱鹮在后,踏上了一块花纹不是很繁复的石头。脚刚一着地,四周情形大变,两侧墙壁与八个石柱分离开来,石柱灵光大放,地面上的石块位置不断交错,紧接着周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再也看不到阵外的景象。
洛秋语大惊失色,高呼一声:“小心,幻阵。”
话音刚落,云宁几人顷刻间便陷入了安静。只见云宁、洛秋语、朱鹮三人僵直的站着,三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云宁此刻面露笑容,像是个痴儿。怀德城内元宵佳节,舞阳河上,拱桥亭下。一对青年男女正是云宁与洛秋语,在皎月之下相约。云宁挥扇吟诗:“美酒一杯诗一篇,拂衣长笑酒中仙。拔剑不问生或死,愿留汗青只片言。”洛秋语玉指轻柔,拨弄琴弦。
一曲刚吧,洛秋语抬起头来满是崇拜的看着云宁:“师弟,还做得一手好诗。”
“师姐,过誉了,一首打油诗罢了。怀德城的元夕灯会,果然名不虚传。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返回宗门,咱们回去吧。”说着牵起洛秋语的手,就离开了。
夜色朦胧,月光温柔。两人携手同行,在街道上一排大红灯笼的映照下返回了客栈。
房间之内装扮的喜气洋洋,大红色的床帘挽成了花儿,窗户上还贴着喜字。桌子上菜肴齐备,两人相邻而坐,杯盏连连。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秋语已经面容粉红,眼光迷离,竟然就倒在了云宁怀中。云宁放下手中酒杯,低头看着怀中的仙子,将自己的双唇印了下去。
床帘落下,只听得见女生低吟,床脚急晃。自是一夜耳鬓厮磨,逍遥快活。
第二日的客栈庭院,竟然一片雪白,昨夜下起了大雪,两人都未发觉。云宁站在院子里,阳光洒在脸上,掩不住心中的喜悦。窗边的梅花竟然开了几朵,像是为一队年轻人送上祝福。
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了。洛秋语仍有些疲倦,但脸上的笑容灿烂如初,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郎君,满脸都是幸福的。
“元夕晚雪覆满庭,朝阳暖开一枝春。闺中仙子花间映,唯愿留此不远行。”云宁看着这一幕,有感而发的又吟诗一首。
……
洛秋语在阵法启动之初已经有所察觉,但此刻也陷入了幻境之中。她的脑海之中,自己的师父景柔真人没有了像母亲一般的温柔,凶神恶煞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咆哮:“你的命都是我救得,你必须修炼这套《九转玉女功》,助我的道侣顺利进阶元婴期。”
“师父,我修炼《九转玉女功》,不要抛下我。”蜷曲的地上的小女孩,满眼泪水的乞求道。
“记住你的命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景柔真人脸色阴厉,转过身离开了。
“你是恶鬼,你不是我师父。这是梦,这都是假的。秋语醒过来,快醒过来。”小女孩突然站起身来,朝离开的身影大声地呼喊。
整个大阵突然要停止运转的样子,发出了“咔”的一声山石碎裂的声音。洛秋语所在的位置,白色的迷雾变得淡薄起来了。
一个青色的身影正在向丹炉所在的高台之上攀爬,身后的变故让他回过头来。竟然是刚才还与云宁等人同行的时不待。
“八卦迷龙阵都困不住她妈?好坚定的心智!”时不待刚刚自言自语了一声,大阵再次运转起来,迷雾恢复了之前的浓郁。
“诸位在此做个好梦,稍后再放你们出来。”时不待一边沉吟一边继续往前走,到了高台之上跪拜起来,并未拿走此处的任何东西,走到丹炉之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八卦锁龙阵变成了八卦迷龙阵,洛秋语刚刚在镇中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可惜阵法威力太强,她再次陷入了幻境之中。
洛水河畔,长水山庄洛秋语出生成长的地方,十岁那年,月圆之夜。睡梦中的自己被呼天喊地的嘈杂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倒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娘亲,四周大火焚烧着房屋,家人们四处奔逃,但都没能跑出院子,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一丈远的地方,父亲的身影被火光映衬的更加高大,影子拉长到了娘亲身边。
“快走,”父亲拼尽全力迎着强盗带血的长刀,他手中拿着的不过是爷爷的拐棍。
远处一道光影飞了过来,伴随着呵斥的声音:“大胆狂徒,休要作恶。”
小女孩心里默念着,快点快点,师父救救父亲。强盗的刀落下的一瞬间过得好慢,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自己的师父还是没有来的及出手,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轰然倒下,心里无比痛楚。
……
朱鹮同样被幻境所困,满脸的愤恨与愤怒。
凤城朱家是夏国南州颇有实力的修仙家族,家族大门外,一对父子站在台阶之上俯瞰着台下的自己与哥哥,哥哥朱武将自己护在身后。
“二叔,父亲过世仅一个月,您已经是家主,就容不下我们兄妹吗?”朱武满眼无奈的问道。
“哎,如今朱家实力最强的不过是我一个金丹初期,其他家族虎视眈眈的盯着家族产业。只有与原家结盟才能保住家族产业,保障几百名族人的修炼。”二叔手里握着两人的身份牌,有些不忍。
“二嫂的父亲进阶金丹后期,他想让他的外甥以后继承家族,我和哥哥肯定全力支持三弟的。为什么要将我们逐出家族?”朱武仍不死心,想要争取留下的机会。
“大哥,不要说了。一切不过是托词罢了。父亲做家主时,对二叔和三弟不薄,我自问一直与三弟感情深厚,如果二叔不同意,咱们也不会被逐出家族。今日到了这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大哥,咱们走。”朱鹮拉起朱武的手,就要转身离去。
“我愧对你们兄妹,但我也被逼无奈,你们迟早会明白的。”二叔眼神情决绝,将手中的玉牌捏碎了。
看着已经离开的著无语朱鹮,二叔的儿子抬起手来,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
走在前面的朱鹮满眼含泪,多么希望一起长大的三弟说些什么,让自己知道他也是被逼无奈,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哪怕一句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