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里描述画皮妖怪,都是说脱下那层漂亮人皮,内里是青面獠牙的妖,想来这妖魔也是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没有披人皮,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伪装自己的样貌。
林寒想,也许是她修为低,才没能堪破妖魔的表象,只能通过对方与唐玖玖习惯的细微区别来推断。
妖魔抬手轻抚自己的脸,“为什么你不怕?他们看见了,都怕的不行,只在乎那身皮囊。”
“我又不图你美色,为什么会怕?”林寒神色淡然。
妖魔知道林寒说的没错,只有那些贪图美色被假象欺骗了的男人,在看到她真容的时候,胆子都被吓破。
一边骂它妖魔、丑东西,一边又觉得它身体美丽,不住的往它身上瞧。
陷入回忆里的妖魔,不再靠近林寒,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作为女性,林寒摆脱不了感性的那一面,她觉得这妖魔既然不伤人性命,却又将那些新郎修士抓走,一定是有所理由。
林寒将对准妖魔的剑放下,神色淡淡,“你将那些新郎修士抓了,却又不杀他们来提升自己修为,这说明你存有善心”,说到这里林寒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你能告诉我,你过去遭遇了什么,才让你如此么?”
妖魔从回忆里抽离,它看着林寒,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让人读不懂。
“你想知道?”
这语气听起来似乎它很奇怪,一个自诩正派的正道修士,居然会好奇一个妖魔的过去。
不过妖魔还是说出它的过往,原来这妖魔是怨魂变化的,这妖魔原是一娇美女子,名叫李芸,住在梦月城附近的村落里,村里人都唤她芸娘。
芸娘生的貌美,嫁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她那丈夫见她貌美,自然是对她百般娇宠,嫁给丈夫不久,还生了对龙凤胎。
婆母不压迫她,丈夫疼她,还有一双儿女,这一切听起来就很美好,只不过好景不长。
有天夜里,一个醉鬼打着灯笼路过她家的时候,摔了一跤,那灯笼就这么落在她家里,引燃了火灾。
芸娘那天夜里,睡的不是很死,很快发现了不对,她立马叫醒自己的丈夫还有婆母,一起抱着孩子往外跑。
只是婆母不知怎想的,跑回去想要多拿走些银钱,担忧婆母的安危,芸娘将孩子交给丈夫,跑回火场去救婆母。
谁知道芸娘拉着婆母出来的时候,婆母贪心那点银钱,还要往回走,两人拉扯间,一块烧焦的木梁掉了下来,芸娘下意识的一把推开婆母,那木梁就这么砸在了芸娘的脸上。
婆母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芸娘,没有任何反应,直接是吓呆了,芸娘的丈夫把孩子交给邻居照看以后,直接跑来把婆母拉走,至于芸娘就这么留在那里。
当时情形紧急,火势太大,周围的居民害怕被波及,都爬了起来,一同去救火。
火熄灭以后,芸娘被人救了出来。
只是,芸娘虽还活着,身上也没伤,但是那张脸却被掉下来的烧焦的木梁毁掉了。
没了花容月貌,芸娘的丈夫不似从前一般对她那么好,被她救了一命的婆母,也对她不甚过往。
一天两天还好,一个月两个月,虽然都知道芸娘救了她婆母,但不乏有人嘴碎,说芸娘一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才招来了火灾,之所以毁容是因为天罚她。
说这些话的人,有从前嫉妒芸娘貌美的女子,也有因为得不到芸娘,在芸娘毁容后,觉得芸娘丑陋,跑来落井下石的人。
就这么过了一年,芸娘的丈夫实在厌弃了她,又因为婆母天天上眼药,还有邻居的闲言碎语,最终芸娘被赶出家门。
芸娘知道现在的自己貌丑,所以被赶出去以后,都是用布裹着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芸娘貌丑,根本没有人愿意收她做工,就连倒夜香的活儿,别人都不愿意要她。
芸娘因为饿肚子,为了饱腹,不得已行乞都学会了,就这么一边行乞一边流浪,一路流浪至源石城。
某天,一个心善的小姐,路过芸娘蹲着行乞的那条街道,好奇芸娘一个乞丐干嘛把头包的那么严实,一番询问以后,小姐可怜芸娘的遭遇,就把芸娘接回家里,做些洒扫的活。
芸娘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那小姐心善,带她回家,她也尽心尽责的将小姐的屋子和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
小姐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时不时和她谈心,一来二去倒是和那小姐,成了忘却身份忘却年岁的好友。
没两年,小姐就要出嫁了,芸娘自然也跟着小姐一起走。
嫁过去之后,芸娘知道自己貌丑,也不常在人前露面,只在没人的时候负责打扫庭院。
小姐的夫君,一开始对小姐很好,只不过再好的美人,一些男人花心,玩久了也就腻了。所以没多久,小姐的夫君就抬了几个妾室,开始夜夜笙歌。
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姐的夫君觉得只是和几个妾室玩不够,还想拉着小姐同敦伦玩N飞。
小姐自然不愿意,在拉扯挣扎之中,小姐的脸磕在没插蜡烛的烛台上,就这么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毁容了。
小姐被毁容以后,整日以泪洗面,不外出见人。而小姐的夫君,并未因此放过小姐。
一天夜里,他带着狐朋狗友,来到小姐的屋里,将小姐的面蒙上,黑灯瞎火的,几个人就这么轮流的将小姐糟蹋了。
不堪受辱的小姐,在一天夜里上吊自杀了。
芸娘在得知小姐因为此种事情自尽以后,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过于悲痛之下,芸娘就这么气绝身亡。
也许是死前的怨气太重,芸娘的魂魄未散,在欺辱小姐的夫君还有那群人,子孙后代都死绝以后,芸娘的魂魄凝聚了,然后附身在一个被迫卖进勾栏,被人凌辱至死的女子尸体身上。两者的怨气相合,就成了现在的妖魔。
或许是感念小姐的善良,芸娘抓了那些新郎和修士以后,并没有急着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困在幻境里,饿了就把一些虫子伪装成美食珍馐,让这些人吃下维持生命。
芸娘的眼眶中流出血泪,她盯着林寒,“你说,这世上可还有不在乎容貌,不会如此折辱发妻的男子?”
林寒叹气,“我也不知,因为我也是女子,自然是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这样的男子存在。”
本来因为芸娘和小姐的故事哭的泪流满面的唐玖玖,因为林寒的这句话,瞬间将眼泪收了回去,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林寒看,就连芸娘也一副惊讶的模样。
没几秒钟,最先恢复正常的是芸娘,她点点头:“怪不得你对我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也不往我身上瞟,而且你身形偏瘦弱,确实不是一个... ...”
为了避免芸娘继续说更多关于她如何伪装男子的细节,林寒打断她道:“其实,谁又能肯定这世间没有真情男子,不是么?没必要因为那些个畜生不如的家伙,全票否定所有人,你想想,曾经嫉妒你散播流言的,还有你毁容后对你不好的婆母,这些人,可不是男的。”
“男人女人,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有寡情薄意的男子,自然也有不嫌妻丑,和妻子举案齐眉的男子。你说是也不是?”
芸娘叹息,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将那些抓走困住的人,全都放了出来。
这些人被放出来的时候,都是昏迷的,而又因为被困太久,吃的又都是虫子一类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各个都面色不是太好,有些直接瘦的像竹竿子了。
林寒查看了一番,确定这些人性命无虞以后,朝着芸娘点了点头,“他们都还活着,还好你没犯下大错,没让他们死了,给自己造杀孽,一切都还来得及。”
芸娘语气怅然,“你是对的,是我着相了,就算我要寻仇,也该去找仇人报仇,而不是这些无辜的人。”
“就算是对方的子孙后代也不行,毕竟对方的后代没做错过什么,错的是他们的先祖”,林寒补充了一句。
最后芸娘对着林寒行了一礼以后,就化作一道云烟从窗户走了。
林寒将那些晕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的在地上放平了排成一排,省得堆在一起,一个压一个的出人命。
再说了,都逃过妖魔索命这一劫了,却死在这种意外上,多倒霉多吃亏啊。
这时唐玖玖终于缓过来了,她右手食指指着林寒,整只手微微颤抖,声音发抖眼神委屈又愤怒。
“你...你...阿寒你...你居然是女孩子,你骗了我两年。”
林寒抬手将她的手握住,然后放下去,和唐玖玖轻声解释自己为何扮作男子入宗门的缘由。
听完林寒的解释后,唐玖玖的眼神又从愤怒与委屈转变成了心疼,到底相处了很久,她内心又善良,最后原谅了林寒欺瞒她这么久的事情。
“那就是说,现在除了我以外,知道你是女孩子的,就只有你师尊还有你二师兄了?”
“嗯。”
“对了,除了你女扮男装这件事以外,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唐玖玖的一双漂亮眼睛虚了起来,眉头往上一挑,林寒偏过脑袋不与她对视。
“哦~你这样子,就是有咯?!”
林寒尬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师尊是你师尊的师叔祖,然后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我是你师叔祖... ...”
说到后面林寒的声音越来越弱,唐玖玖的嘴越张越大,最后是凤浮生带着人踏进屋子里,才解决了两个人之间那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