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敲响。
黄纸漫天,哭声潸然。
悠长而深远的诵经声,萦绕于送葬的队伍。
街道两旁的店铺,听着刺耳的哀声,都紧闭大门。
孟元徽远望着长龙的队伍,行于后方。
视线扫过队伍,眉间皱起一抹疑虑。
覃柏聿呢?
前头走的只有覃展宸和覃少桦。
怎地不见覃柏聿的踪影?
正思索着找人询问,就听到身旁的议论声。
“二殿下没出来?”
“甭提了,说是在府中晕厥了过去,还没醒来呢。”
“缪大人担心误了时辰,就不让他出门了。”
“哎...论谁在一日之间,失去妻儿能受得住的?二殿下也不容易啊...”
听着众人对覃柏聿的怜惜,孟元徽双眉越发紧蹙。
覃柏聿对温意然的所作所为,孟元徽自是一清二楚。
他可不是会为了妻儿,而‘痛心疾首’的人。
温意然这胎本就是鬼胎,但按照覃柏聿原本的计划,并非是要一尸两命。
可温意然死了,就连孩子也死了。
孟元徽如何也想不通,但他心里清楚,此事绝非所见这般的简单。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内情。
那日离开二皇子府,孟元徽本想带赵明熙回自己的府衙,可他拒绝了。
赵明熙让画芷继续守着二皇子府,而他则跟外头的翊歌往皇宫行去。
孟元徽劝说道,眼下时局动荡,覃柏聿已经趁覃宏朗昏迷期间,将宫中的大半兵力换成了他的人。
若是赵明熙前去皇宫,恐怕是自投罗网。
可赵明熙却笑着坚定道,他必须去。
孟元徽只能听从他的吩咐,自行回府。
那日之后,覃柏聿就再没找过孟元徽议事,对他亦是有所防范。
怕是门牙从告诉他,曾入过府的消息。
覃柏聿疑心一向很重。
孟元徽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温意然的死讯。
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到只有一具盖着丝绸的尸体。
孟元徽收紧拳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焦躁。
他到现在都不曾收到主子的半分消息。
孟元徽劝诫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他侧首瞭望看向皇宫的方位。
黎明的微光照耀着雄伟的宫殿,巍峨的正脊,透着庄严的肃穆,还有说不出的死寂。
随着哀声远行,沉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覃柏聿褪去丧服,换上了一身干劲的锦袍。
他抬手接过下人举来的利剑,锁在腰侧。
仰望着逐渐明朗的天色,俊朗的面庞肃然凌冽。
覃柏聿握着剑柄,向外走去。
代替仪仗站在府外的是,戎装待发的数千名士兵。
覃柏聿拽紧马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门,稳坐马背之上。
他远望着宫殿的方向,喝声道,“进宫!”
覃柏聿打马在前,不过多时就来到了皇宫正门,青龙门前。
守在门前的侍卫看到这一阵仗,自是明白他的意图。
正当侍卫想要出列阻拦,就被候在他们身后,早已被覃柏聿收买的侍卫一刀抹脖,当场毙命。
覃柏聿低眉睨了一眼他们的尸体,缰绳轻拽,径直踏过他们的尸体,向大殿走去。
朱红的宫殿越发临近。
宫人看到手拿武器,浩荡肃穆的队伍,吓得尖声逃窜。
覃柏聿策马来到轩辕殿前,他高举长剑示意。
士兵的军列随即散开,向各宫奔去。
覃柏聿抬头望着眼前辉煌的宫殿,端坐着看了半晌。
狭长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翻身下马,来到宫殿前。
覃柏聿拎着裙袍,踩着石阶,一步步向上。
欲腾空飞的盘龙在阳光下,散发着庄严浓重的气息。
雄伟壮观的宫殿里,那尊金漆雕的龙座逐渐清晰。
覃柏聿来到大殿中央,胸腔澎湃的心跳声,使得他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覃柏聿抬步刚要走近,“二殿下...”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警觉惊愕的仰头向上望去。
逶迤倾泻的珠帘,发出‘铃铛’的脆响。
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撩开珠帘,信步走了出来。
“赵明熙?!”
“别来无恙啊...二殿下...”
赵明熙嘴角扬起的笑意,是那般明媚儒雅。
可覃柏聿却看不到半分,他赤褐的双瞳微震,难以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浅紫玄纹云袖的?袍,被成片的红色,染得深紫,还隐隐有些发黑。
如珍珠一般滴落的血点,一下下的砸在地上。
血落的声音在寂静宽阔的殿中,被不断放大。
覃柏聿还未靠近,却能清晰的嗅到充斥在空气中的铁锈气息。
便是他身后的士兵瞧见了,也不由吃惊得退后了半步。
眼前的安王妃,与传言中的,似有不同。
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润如玉,淡然儒雅的气质。
如果不看他满身沾染的血迹...
他面上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他就犹如一位玉面罗刹,端庄周正的站在他们的眼前。
赵明熙见他们紧盯着打量自己,只从容的拂了拂袖。
“二殿下来得突然,我并未准备...这才稍显仓促了些...”
话中掺杂的歉意,竟像是把覃柏聿当成了来访的客人一般。
覃柏聿看着赵明熙淡然的模样,眯起双眼嗤笑的说道,“倒是我糊涂了,没成想到,你竟会躲在宫中。”
本以为赵明熙会躲在太尉府中,却没想到,他会藏在宫里。
赵明熙睨着他手中的长剑和他身后的士兵。
“若是无事,又怎会来此呢?”
他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想不到二殿下会这般心急,想着逼宫谋反。”
“谋反?”
覃柏聿慢步走到赵明熙身前,“我怎会谋反呢?”
他下巴微仰,倨傲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的抽出腰侧的利剑,“我不过听闻安王妃想要谋反...所以带兵赶进皇宫护驾...”
锋利的剑头微闪着白光,映入赵明熙的眼帘,径直的抵在他修长却脆弱无比的喉间。
“只要杀了你...我就是护驾有功的功臣...”
覃柏聿凝视着赵明熙,跋扈的声线带着浓浓的笑意,“安王妃...我还要谢谢你...送了我这份大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