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三日,方可下葬。
覃柏聿站在灵堂前,听着温夫人悲痛的哭泣声,面如死水的注视着中央的灵柩。
覃展宸和覃少桦面色沉痛的并肩站在他的身后,却窥不到他的神情。
覃柏聿视线慢慢向上,遥望远方逐渐明朗的天空。
日出东升。
晨曦映衬着大地,洒下点点金光。
早晨的宫殿,总是安静得寻不到声响。
覃宏朗听着大殿的开门声,昏昏沉沉的睁开疲倦的双眼。
“陈德海...倒水...”
走进大殿的脚步一顿,随后响起‘淅沥’的倒水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覃宏朗抬手想要陈德海搀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起不了身吗?”
他仰头看去,就见失踪已久的赵明熙,正站在床边向他伸手过来,“那儿臣来扶您...”
“走开!”
覃宏朗惊起怒斥一声。
“陈德海!快来人!来人!”
他慌乱的大喊着,向里挪着身子。
赵明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面上并无半点起伏。
“够了!”
覃宏朗嘈杂的声音, 吵得赵明熙耳朵疼。
他呵斥一声,震得覃宏朗呆坐在远处。
赵明熙挥袖缓缓坐了下来,他侧身睨着面黄肌瘦的覃宏朗,忍不住嗤笑出声。
“若不是只有天子能躺在这龙床上,我倒快是认不出你来了。”
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嘲讽,便是连往日的尊称都不带半分。
覃宏朗自觉有失帝王的颜面。
他重哼道,“要不是你对朕下毒,朕也不会是今日这副模样!”
“若是没有证据,就是天子也没资格给我扣什么帽子。”
赵明熙轻笑道,“你落到今日这副田地,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可怨不得别人。”
“你咳咳...你竟敢这般与朕说话!”
覃宏朗推开赵明熙,踉踉跄跄的起身,“陈德海!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长的...”
“尊长?”
赵明熙施施然的起身,反问道,“这哪有尊长?你配得上‘尊长’二字吗?”
覃宏朗气喘吁吁的指着他,斥道,“朕...朕还没死...你岂敢...”
“我如何不敢呢?”
赵明熙一步步的走近,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夫君可快要登基皇上,我有何事不敢呢?”
“你...你胆敢下毒害朕...还想让覃修谨继位?”
“你大可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写下让位诏书。”
“让位?你做梦!朕绝不可能让位!便是死也不可能!”
“这皇位于你,倒是真是这般重要...”
赵明熙视线紧锁着他,语气冰冷的说道,“重要到...不惜害死自己的孩子?”
“几个皇子皆已成年立事,朕何时...”
“覃修善...”
覃宏朗身子一震,听他幽幽的说道,“难道不是陛下的孩子吗?”
他怔愣的望着赵明熙深不见底的双眸,慌乱的吞咽着口水。
“满口胡言!”
覃宏朗攥住拳头,强忍内心的恐惧,难堪的说道,“善儿二十年前就离世了,他是得了天花...”
“覃宏朗!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糟糠事,没人知晓!”
赵明熙拽过覃宏朗的衣领,震怒的吼道,“他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大殿的气氛静得可怕。
赵明熙震怒的声音,在覃宏朗的耳畔乍响。
“这...这不过是你编排的瞎话!”
他望着赵明熙灼热的眼神,狂怒的高喊道,“善儿是得天花死的,便是有人加害也不会是朕!”
“直到今日,你都还不肯认罪,覃修善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朕!你凭什么说是朕!朕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孩子!”
“你还想狡辩!陈德海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是你利用缪芳馥,害死了覃修善!覃宏朗!虎毒不食子!”
赵明熙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眉眼早已愤怒到恨不得将他抽皮扒筋,“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更不配做新覃的帝王!!”
覃宏朗瞳孔微震,他想要辩驳。
可罪行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无尽的恐惧染上心头,让他道不出半句话语。
他垂着脑袋,退后半步。
安静的大殿逐渐响起一阵刺骨如寒的笑声。
再次抬首,他猩红可怕的眼底,只剩对权势的疯狂。
“坐上皇位的人,本就不该有情感!”
覃宏朗癫狂的嘶吼道,“我想要稳坐皇位有什么错!!”
“他覃修善凭什么有那样的母家,凭什么出生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殚精竭力赢来的皇位,他凭什么唾手可得!”
“我才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莫说杀一人,便是杀尽所有人,你们都给我受着!!”
覃修善是他的儿子,就是他想让他死,他也必须心甘情愿的去死!
他是皇上,是天子!
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有人都得向着他,都必须服从于他!
赵明熙望着覃宏朗眼底的疯狂,眼底最后一丝的期许, 也在他一声声狂妄的话语中消失。
他双眉紧皱,怔愣的看着覃宏朗。
“真的是你...”
嘴角僵硬的笑意,带着恍惚的嘲讽。
那抹自嘲并不是对覃宏朗,而是对他自己。
他此前竟对覃宏朗存有一丝的侥幸。
而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
覃宏朗看清了赵明熙眼底的无力感。
他身子微颤,有些看不懂。
“陈德海从未与我说过什么...”
赵明熙只是将他关押了起来,想要让覃宏朗亲口说出真相。
“你...你居然敢算计朕!”
覃宏朗恶狠狠的挥舞着拳头向赵明熙打去。
赵明熙定睛握住他的手腕,拽过他的身子,挥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将覃宏朗拽倒在地,坚硬的拳头带着十足的怒气,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瘦弱的身上。
因为他的嫉妒,覃修善惨死在还未盛开的年纪!
因为他的昏庸,无数百姓在无能的政治下消亡!
紫微星的暗淡闪烁,也是因为他这个‘瘴气’的存在!
若不是他,新覃也不会变得潦倒无望,只有数十年的气命。
最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他,覃宏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