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富丽的宫殿,此时弥漫着浓重呛鼻的药材味。
一众妃嫔皇子,已经离开。
宫殿之中,只余覃展宸一人侍疾。
他看见赵明熙后,拧眉走近,“还不清楚缘由,但太医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赵明熙缓步来到床边,只见覃宏朗面色蜡黄,双眉紧蹙着痛苦,一副难耐苦痛的模样。
“其他人呢?”
“眼下天色已黑,母后便让他们都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轮流过来侍疾。”
“覃柏聿也来了?”
覃展宸一顿,随后如实说道,“来了,刚走不久...明熙,你...”
“父皇未醒,明日怕是不能早朝了。”
赵明熙自顾自的说道,“三殿下,还是告诉祝大人一声,让他趁此时好好休息,莫要出来走动的好。”
覃展宸把他的话,想了又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惊道,“明熙是说...”
赵明熙用眼神止住他接下来的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三殿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明熙...”
覃展宸的拳头攥紧,他犹豫的说道,“我已经不想...”
不想争夺皇位了,他根本不是那块材料。
便是真抢来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成为明君。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释然一笑,轻声问道,“若我助六...安王夺位...你可否放过我母妃?”
赵明熙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想透过他看清什么。
“安王的事...你知道对吗?”
赵明熙没有说话。
覃展宸惨然的笑着,“果然...我就说你是个厉害人物...安王身边有你在,是他的福分。”
他清楚自己不是赵明熙的对手。
莫说是他,便是整个祝家也无法与之抗衡。
“我母妃...是为了我才...若是你有怨气,尽管对我便是...”
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径直跪了下来,恳求着说道,“我只求安王继位之后...能放祝家一条生路...我的命并不值钱...但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们...”
泪水滴落在地,眼前伸来的一只手,让覃展宸顺着抬头看去。
“明熙...”
“三殿下快起吧...”
“那你可答应...”
“我赵明熙在三殿下眼中是这般无理?”
赵明熙摇头笑道,“无罪之人,如何罚之?”
“无罪?不!我有...”
“有没有罪...”
赵明熙扶起覃展宸,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可比三殿下清楚。”
他不等覃展宸发出疑问,就望向床边的月色,淡淡的说道,“三殿下进宫侍疾,皇子妃还是送去祝府安顿照料的好,如今她身子重,只怕...”
覃展宸闻言瞳孔微震,他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赵明熙看着他脚步匆匆的喊来近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瞥了眼床上的覃宏朗,抬步向外走去。
一个小太监紧跟步子跟上他,谄媚的说道,“皇后娘娘交代了,王妃若是进宫侍疾,可住明瑟殿。”
赵明熙闻言点了点头,他轻笑道,“那便为我掌灯领路吧。”
小太监脸上的笑意越发放大,“诶!奴才这就送王妃过去。”
他夺过宫女手中的宫灯,狐假虎威的轻斥了她一下,接着又舔脸的走在赵明熙前头,仔细的说道,“王妃慢些...”
天干露重,小太监谨慎的在前头打着灯,赵明熙迎着夜风,背手慢步走着。
“王妃?”
小太监回身看向顿住脚步的赵明熙,“怎么不走了?”
“这...”
赵明熙警惕的环顾四周,后撤半步说道,“是去明瑟殿的路?”
“当然不是...”
沉重的声音在赵明熙耳畔响起,他转头看去,就见覃柏聿已然出现在身侧,“这是你的黄泉路!”
“覃唔...”
后脑传来一阵疼痛,赵明熙控制不住身体的倒在地上。
覃柏聿拎着木棍,冷眼看着他,“把人带走!”
“是!”
小太监脱去身上的宫衣,脸上更是没了此前谄媚,而是一脸的漠然。
他弯身扛起赵明熙,利索的转身,借着夜色,悄然离开。
-
丑时。
微弱的月光下,无数黑影疾步而行。
他们整齐划一的向双子山进发。
身后的营地,只零星的火炭跳动着微光,帐幔已然被拆得四分五裂。
细看众人的双脚,就发现他们双脚上绑着厚实的布料,就连马蹄也无例外。
他们已然破釜沉舟,没有半分退路。
望着马上那抹高大的背影,众人眼神坚毅的跟随其后。
覃修谨看着眼前的双子山,勒住缰绳,起手举枪。
银枪在月光在闪烁,几万人的脚步齐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齐靖英和风畔打马上前,与重步崖,并肩而立。
覃修谨调转马头,看向身前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几万战士。
他视线扫过将士们的脸庞,高举银枪示意。
众人无言,只举起兵器,附和着回应。
覃修谨紧抿双唇,挥枪而下。
庞大的队伍,顷刻间一分为三。
他们各自有序的跟着四人身后。
覃修谨打马走进,他看着齐靖英和风畔,沉默了良久,最后喟叹的轻道,“平安回来。”
齐靖英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风畔也笑着颔首。
月亮爬出云层,皎白的月光倾洒在众人的身上。
覃修谨清晰的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他们没有半分的怯意,只有打赢胜仗的决心。
三支队伍,整齐有序的散开。
两个士兵抹黑在前探路,覃修谨打马在前,重步崖落后一步,跟在他的身侧。
灼阳谷宽阔,众人皆缓步慢行。
“泽昀传信于我...”
黑暗之中,覃修谨的轻语在重步崖耳边放大,“漠尘已经答应他,成为新覃的国师。”
“真的?”
重步崖喜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
“等回到都城, 我就给你封个能随意进宫的官。”
“嘿嘿嘿...谢主帅!”
“先别急着谢我...”
覃修谨望着远处闪烁的光亮,勾唇邪笑,“这官儿能不能当...可看你杀多少人!”
重步崖抽出长剑,同样望向那处,凌冽的眼神,紧盯着那处,“您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