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熙在进入馆驿前,便派人封锁了整个馆驿。
夔承平和夔子胥闻讯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王府的侍卫和皇家的卫兵,把馆驿围了个水泄不通。
夔承平看见他们,只觉得事情不妙。
他跟夔子胥三步作两的往使臣的房间赶去。
重步崖看到两人后,先是头皮一紧,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夔承平就推开他,顺便推开了房门。
夔承平瞧着覃修谨端坐在椅子上,老实的让赵明熙擦脸。
可房间里残留的铁锈味,还有覃修谨身上,并未换下沾染着血迹的衣裳,预示着事情的糟糕程度。
“他们...”
“死了。”
覃修谨利索的回答,把夔承平气得脸色发红。
他刚想质问,覃修谨又极为轻巧的说道,“外祖与其浪费时间怪罪,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的好。”
“谨儿!”
夔子胥扶着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夔承平,斥责的说道,“怎么跟你外祖说话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覃修谨蓦然起身,“我只知道,你们要将泽昀送给元金!”
他看着最为亲近的家人,眼中第一次染上了恨意,“明知道有去无回,可你们还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夔子胥一顿,瞬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便是送去又如何?”
夔承平却高声反问道,“你居然为了个男人,杀了元金的使臣!”
他指着赵明熙,质问着覃修谨,“若是两国因此而交战,你让新覃的百姓如何!”
“这只不过是你们的冠冕堂皇罢了!”
覃修谨逼近夔承平,低吼的反驳道,“元金的心思,谁人不知!”
“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借口!”
他双目猩红的谴责道,“不论是谁,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可以为了个男人,忤逆圣意了吗!”
“你们可以为私欲而行,我凭什么就不行了!”
“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夔承平转向赵明熙,他怒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谨儿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外祖,你错了...”
覃修谨突然变得很是平静,他凝望着夔承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跟泽昀在一起,我才是这样,而是我一直如此。”
“你说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说,我来做...”
覃修谨与赵明熙十指相扣,他坚定的说道 ,“可我如今不想了...”
在夔承平放弃赵明熙的那一刻,覃修谨便明白,他与夔家早已相隔甚远。
夔家想的只有如何得到那个冰冷的皇位,却从来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夔承平不可置信的眼神,覃修谨嘲讽的说道,“我不是覃宏朗,我不像他软弱无用,只能靠权臣的拥护,来保全身下的位置...”
“谨儿!”
夔子胥正颜厉声的打断了覃修谨的话,“你现在不太冷静,等过...”
“舅舅,我没有一刻能像眼下这般冷静。”
覃修谨浅笑着说道,“我不想做夔家的傀儡了...为了夔家,我当了十六年的傻子,已经够了。”
他看向身侧的赵明熙,柔声说道,“我只想做真正的覃修谨。”
-
夔承平回到太尉府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书房。
夔子胥有心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邱曼安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凑过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正愁没人说话的夔子胥,便拉着她到亭中,说起了这事。
邱曼安听闻覃修谨砍杀使臣的事后,先是一惊,可听完缘由之后,她却露出了然的神情。
“此事并不复杂...”
她看着夔子胥解释道,“子胥不能理解谨儿的想法,是因为明熙是个男儿。可若是换作你我呢?”
“我跟你?”
“要是那使臣说要把我献给金王...”
“他敢!”
夔子胥激动的站了起来。
邱曼安好笑的劝他坐下,“那你可清楚谨儿的心境了?”
“可赵明熙是个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这...这...”
夔子胥想了半天 ,也只逼出个‘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了...此前没有的,不表示此后也不会有。”
邱曼安缱绻的看着夔子胥,温柔的说道,“子胥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忤逆父亲,不愿纳妾的吗?”
“我...”
夔子胥捻着她的玉手,思绪万千。
他与邱曼安成婚已有十余年,可直到如今,都不曾有过子嗣。
只因邱曼安在怀第一胎的时候,不慎滑胎流产。
此后她便再难怀孕。
本以为只要调理的好,就可以再次怀孕,可不想等了十余年的时间,两人依旧没等到孩子的喜讯。
夔承平和齐昭容便劝说夔子胥纳妾,就连邱曼安也跟夔子胥提了几次。
可每次,他都是搪塞了过去,怎么都不肯答应。
还想再过几年,从夔承平庶出的子孙中,选一个过继便是。
夔子胥时常说,他身为新覃的将军,脑袋都是系在腰上的,便是纳妾,也只会耽误人家。
可邱曼安却清楚,他不是怕耽误人家,而是怕辜负自己。
“谨儿若是真的喜欢明熙,咱们也该高兴才是...”
邱曼安靠在夔子胥的身前,她柔声道,“毕竟能找到彼此喜欢的良人,可是三生有幸的事。”
她抬眼看着他,笑道,“钦天监的那一卦,说不准是真没算错。”
“喜欢是好,可是...”
夔子胥揽着邱曼安的肩膀,叹息道,“谨儿与父亲...”
“这一遭,迟早会有的...”
邱曼安轻拍着他的胸膛,劝说道,“谨儿虽然年幼,但却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你们总不能老把他当孩子看待...”
“况且...”
她叹声道,“谨儿也确实惹人怜爱。”
他自小便背负了太多的希望,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说心里没有怨念,又怎么可能呢?
“可父亲...”
“别瞧着父亲铁石心肠的模样...”
邱曼安视线望向书房的方向,“他可最是舍不得谨儿的了。”
更何况,还有她那最为疼爱谨儿的婆婆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