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推门声,重步崖警惕的看来,而覃修谨则是反应迅速的走向赵明熙。
“泽昀,你来。”
覃修谨说着,拉过赵明熙走向桌案。
“怎么了?”
赵明熙不解的问道。
“小的跟王爷正在看新覃的各处险地,讨论如何布置阵法。”
重步崖见来人是赵明熙,便憨笑的解释道。
覃修谨带着赵明熙来到桌边,他指点在山脉图的一点,问道,“此处山脉陡峭,而入口地势狭窄,泽昀说当不当穿过峭壁入兵攻打?”
看着他所指的地方,身为一介文弱书生的赵明熙,当真是犯了难。
虽然赵明熙自小便饱读诗书,可独独对兵法知之甚少。
毕竟大战并非纸上谈兵,若非亲眼所见,怕是不得要领。
他端详着图纸半晌,最后只能含羞的说道,“我对兵法不甚...”
“就是不了解兵法,也该知道此处当进才是!”
一个粗粝的指头,径直的怼到赵明熙的眼下。
步崖心急的说道,“若是不进军突围,如何能围剿匪军?”
“如何进山突围?”
覃修谨拧眉反斥道,“看这地图也能知晓,南方季节多雨,山脉湿滑泥泞,山路狭窄非常,别说进军攻打,便是穿过峭壁都得亏损一半兵力!”
“可战场必然少不了伤亡,便是如此,也只能进军!”
重步崖声量逐渐加重,“若是能打胜仗,便是死又如何!便是死了,也是新覃的英雄!”
“荒谬!战场上的死,并非必然!”
覃修谨被重步崖的话,气得拍案,他怒斥道,“若是能活,缘何要兵卒以死明志!便是死,也是不值!”
“将领的职责,不就要打下胜仗吗!”
重步崖寸步不让的与覃修谨对视,“只要能赢不就好了!难不成要投降放弃?”
“军队的伤亡,非兵卒可控,而是将领所为!”
覃修谨侧身跨步,他带着锋芒纯利的气势,挡在赵明熙的身前,“将领不仅要出谋划策,打下胜仗!更要将兵卒的生死放在心上,否则,那些兵卒岂有活路可言!”
“将军不仅仅是官职而已,他肩上担着的是万千兵卒,以及全国百姓的信任!若非如此,将军又有何意义?又怎么对得起信任你的百姓和兄弟们!”
他铿锵有力的喝道,“你说的不错,打仗就是为了让打胜仗!但不仅要是赢!更要赢得漂亮!我们要拿命去拼!而不是去赌!”
重步崖脸僵了一瞬,覃修谨的话如雷贯耳,直把他打的怔愣在原地。
赵明熙轻扯覃修谨的衣角两下,他会意让开位置。
“想想那些开国的先烈们,你就能明白...”
他看着重步崖微动的指尖,叹息的说道,“赢的代价,往往比输的要大...”
赵明熙抚着腰间的手臂,继续道,“若是只为了赢,而鲁莽行事,到最后...终将满盘皆输。”
重步崖看着两人,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曾问过弘义,出来云游是为了什么?
弘义与他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解救世间疾苦。
两人一路而来,走过万水千山,经历过太多,甚至几次身陷危险,差点连命都救不回来。
他也曾问过弘义,这样拿命做赌,到底值不值?
弘义却与他说,值,便是死也值。
重步崖双手拂面,蹲下身来,颤着声音叹息。
难道是他们错了吗?
“你们没错...”
重步崖倏然抬头,望向跟前的赵明熙。
他轻启薄唇,一字一句的笑道,“心怀大义,岂会是错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以渔’无错,‘以鱼’亦是无错。”
赵明熙耸肩道,“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
重步崖闻言瞪大了双眼,“那我...”
“你还是多读读兵法吧。”
覃修谨不冷不热的说道,“别老想着什么舍生取义的事。”
重步崖蹲着身子,好生想了想他们的话。
恰逢此时,花霖敲响了书房大门,她柔声询问道,“主子,晚膳好了,可要现在用?”
“摆出来吧。”
赵明熙回了一句后,伸手拉起了重步崖,“跟我们一块吃些吧。”
重步崖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这怕是不妥吧。”
“不过是顿饭,算了什么的。”
赵明熙笑道,“这也没有外人。”
重步崖闻言便颔首应了下来。
刚坐到桌边的重步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他这二十年来,大多行走于山川田野,时常风餐露宿。
眼前的八珍玉食,却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重步崖并着双腿端坐,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用不着拘束。”
赵明熙自然的把筷子递到他的手中,然后笑着落座到覃修谨的身旁,“喜欢吃什么,伸筷子就是了。”
“诶...好。”
重步崖端起饭碗,他舔着筷尖,余光瞥着覃修谨。
瞧着他动筷子夹菜,重步崖才换成公筷,夹了一筷子,最挨近自己的烧鲍鱼丝,放进自己碗中。
放下公筷,闻着浓郁的酱香,他忍不住的送进嘴里。
清甜爽脆的鲍鱼,配上咸甜适中的酱汁,重步崖馋得瞪大双瞳,恨不得吞掉舌头。
顾不上矜持的他,猛地扒了几口香糯的米饭。
边吃,他还边想,‘可惜弘义出家了...再也吃不上这般好的肉了...’
赵明熙见他吃的满意,也就放心了下来。
“花霖。”
“在。”
“去温些酒来。”
“是。”
覃修谨夹菜的动作一顿,他侧目看向赵明熙,“泽昀要吃酒?”
“不是给我的,是给大个的。”
“给我的?”
重步崖嘴里的饭,还来不及咽下,就倏然抬眸看向赵明熙,“王妃,怎地知道我爱喝酒?”
赵明熙清晰的感受到,覃修谨看向自己的视线变得越发强烈。
“能怎么知道?”
他不慌不忙的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入覃修谨的碗中,“还不是听人说起过的。”
短短几字,让重步崖脸上露出了傻笑,让覃修谨的视线变得柔和。
酒壶上桌,重步崖极有眼色的,要给覃修谨倒上一杯。
“他不喝酒,你喝吧。”
赵明熙出声拦道。
“王爷吃不得酒?”
重步崖闻言收回了酒壶,甚是可惜的说道,“这般好的东西,王爷竟喝不得?”
覃修谨‘啪’的放下筷子,指着碗边的酒杯,“满上。”
重步崖眼前一亮,立马给他倒上了一杯。
赵明熙皱着眉头,“夫君...”
覃修谨牵过赵明熙的手,讨好似的揉了揉,“不过几杯,没得事,我不多喝就是了。”
赵明熙拿他没办法,又不好在重步崖面前落他的面子。
重步崖见状,凑身与覃修谨碰碰杯,“王爷的话,让步崖受益匪浅,步崖敬王爷一杯!”
两人同时仰面,豪爽恣意的饮尽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