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听着身侧哀叹的啜泣声,昏睡了一天的赵明熙,终于缓缓的睁开疲惫的眼帘。
蹙起的眉头泛起淡淡的涟漪,明媚的桃花眼因为胀疼不清的痛楚,显得黯淡无光。
右嘴边下方的黑痣,更是添了几分破碎。
棱角分明的面颊布满了点点细汗,干涸的唇瓣没有半点血色。
赵明熙模糊的看着头顶的帐幔,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不该到地府了吗?
赵明熙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脖颈,可传来剧痛的,却是他的手腕。
他不由的闷哼出声。
随之,沉重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朦胧的重影。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的眼前,耳畔响起那人颤动不止,却满足愉悦的声音。
‘没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死...’
沾满鲜血的手掌,珍惜小心的划过他的脸颊。
他逐渐睁大眼睛,清晰的看到那人脸上放大的笑意,‘除了你,赵明熙...’
“不要...!”
“少爷...”
端水进门的花霖,发现赵明熙醒来了之后,连忙跑出房间,大声呼喊道,“少爷!大少爷醒了!”
“泽昀...”(赵明熙的字)
不过片刻,花霖便搀着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走了进来。
“阿...娘?”
赵明熙看着冯莺朦胧的喊道。
冯莺因为他的称呼,先是一喜,可后又急切的关心道,“可觉得哪里不适?”
赵明熙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继母,迟迟没有回应。
冯莺见他木讷的模样,吓得不轻,她让花霖赶紧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泽昀,怎么了?跟阿娘说说话啊...”
她低泣的说道,“阿娘知道你不愿嫁给安王,可...可你也不能为此割腕啊...若不是花霖发现的早...你让阿娘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你的娘亲啊...”
她的儿在二十那年便高中探花,入仕为官已有两年时间。
本该大好的似锦前程,却不想在年初,被一道圣旨拦下。
几日前,皇上下旨到他们赵家。
说要将赵明熙许给六皇子覃(qín)修谨,婚期定于二月初九,便是一月以后。
新覃男子十八及冠可成婚,女子则是十六。
可自开国以来,已有三百余年,都不曾有过男男成婚的例子。
更何况,覃修谨乃是正宫娘娘所出的嫡子。
对这位深居后宫的六皇子,众人知晓的并不多。
但有一样,便是新覃百姓人人皆知的,那便是这位天潢贵胄的安王,是个天生的痴儿。
赵明熙的父亲赵凌天,在圣旨颁布后的第一时间,便问了传旨的公公。
一锭金子换来的答案是,六皇子年满十六,虽未到成婚的年纪,但钦天监算出其子赵明熙,是他命定之人。
说辞便是,二人成婚说不准能让六皇子的身体有所好转。
就因着钦天监口中为六皇子改命的话,皇上就下旨把八字相配的赵明熙指给了覃修谨,还封了他个‘安王’的闲散封号,准他出宫建府成亲。
赵凌天气愤不已,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又怎敢抗旨不尊。
皇命不可违,在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他们便只能服从。
而他的孩子却也成了皇权争夺的一枚棋子。
这无疑是将赵明熙的抱负,断了彻底,被逼到绝路的他,更是不惜想出割腕自尽的法子。
但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在皇上下旨的那一刻,赵明熙不论生死,都只能是覃修谨的王妃了。
赵明熙听着她的话语,口中嗫嚅了两声。
冯莺倾身靠近询问,“泽昀说什么?”
“今朝...何年...”
冯莺终于听清赵明熙的话,她转身看了眼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新覃三百七十二年。”
“三百七十二年...三百七十二年...”
赵明熙怔楞的重复道。
“泽昀,你到底怎...泽昀!”
赵明熙忍着剧痛撩开棉被起身,他不顾冯莺的惊呼,踏着玉足便向外跑去。
“诶哟喂...”
门口的大夫,被冲出门的赵明熙撞了个满怀,怀里的东西落了一地。
往日里,高挺紧实的身体,在此刻却如弱风残柳一般,险些被撞到了地上。
花霖看到来人是她的少爷后,吓了一跳。
她刚把赵明熙扶住,就被他一把甩开。
冯莺出来就看到赵明熙跑了。
她连忙派人拦着,就怕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赵明熙捂着撕裂到不断渗血的手腕,跌跌撞撞的跑过后院。
初春的风卷着刺骨的寒意,冰冷的气息把他肿胀的脑袋吹得清醒不少。
他一边跑,一边将视线扫过赵府的各处。
汗湿的长发粘在脸上,清新俊逸的脸庞,此刻却是苍白得难堪。
看着赵府的一砖一瓦,悲痛哀伤的双瞳,渐渐的漫上了悔恨的泪水。
花霖快步跑来搀住了赵明熙,即将倒地的身体。
“少爷...你现在身子还没好透呢!可不能再感染风寒了。”
赵明熙抬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花霖,泪水终究落了下来。
他捂着泪目,忏悔似的低语反复道,“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泽昀!”
赵凌天得知赵明熙醒来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不想,看到的是如此局面。
他扶起赵明熙,目光看向紧跟着到场的冯莺,“夫人,这...”
冯莺因为赵明熙不珍惜身体,已是一肚子气,可看到他哭泣的模样,又忍不下心说出重话。
“快把少爷的鞋穿上。”
可赵明熙却推开身侧的仆人,重重的跪在地上。
“父亲、阿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赵凌天和冯莺对视一眼,急忙扶起赵明熙,心疼的安慰着他。
他们以为赵明熙是为了抗旨割腕自尽的事道歉。
可他们并不知道,赵明熙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新覃三百八十二年。
赵家被新皇下旨满门抄斩,家仆都被流放,所有的女眷都被充为官妓。
那一夜,赵府宅邸燃起了汹汹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耸立于都城几十年的赵府宅院,仅仅一夜连一砖一瓦都不曾留下。
而这一切的后果都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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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篇,下一篇待我捋捋ヽ(?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