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三十二人,准备相当充分。只是天寒地冻的,行进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沿途见到不少惨状,有的渔民直接和船一起冻在河中央,船上面应该没有家人......
依照《追风营铸器谱》打造的袖珍火炉派上了用场,我们要抢在张存仁之前拿到线索。
现在的情况是——宋朝宝藏与闯王宝藏的线索重叠了。
有理由相信:李自成败退至此后,偶然间寻得宋朝宝藏。因为追兵逼得太紧,遂把大顺军的随军银饷也与宋朝财宝藏在一起。
我们走走停停,尽量不使一个人掉队。夜晚,队伍在一座破庙前停下来。
林铮插好火把,示意后面的人马辎重准备休息。
三十名剑士经过魔鬼般的训练,个个文武双全,能以一敌百。
其中有黑衣、白衣剑士两人先出探路,不一会,白衣者迅速撤了出来。
林铮:“怎么回事?”
白衣者:“里面有不少冻死的人!”
我:“全体进入!看能否找到活口!”
搜遍每个角落,林铮汇报:“无一活口。看情形他们除了冷,还饿。”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道:“要是没有战乱、没有这场雪灾,这帮人就不用背井离乡......”
人生总有一件事情,会最大限度的消耗我们的健康、财富、精力、感情......
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因为我们身边的人都已深陷其中。
而这一系列的事情,有的是不可抗拒的天灾,正常人都能判断。但是,很大部分是因为人类的贪、嗔、痴、慢、疑导致。有所谓“坏人”的原因,也有自身的部分原因。
历史记载着追逐权力和金钱的过程,乐此不疲。
这是现实,因为权力和金钱可以帮普通人解决几乎所有的问题。难道不是吗?
在一个大多数人疯狂追逐权力和金钱的天下,冻死并饿死,或许是最干净的归宿......
没有悲伤多久,我们将这帮人依次安葬。
有身份铭牌的,立块木牌。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就写上体貌特征。
做完这些事,大家根本没有心思于此地过夜。稍事休整,点上火把继续赶路。
几经辗转,等我们到达通山县的时候,天气没那么冷了。
我鼓励大家:“办完事后,我们一起到七十里外的咸宁泡温泉怎么样?”
“好!”众人异口同声。
通山县境南幕阜山脉重峦叠嶂,战国为楚地,秦归南郡,汉属下雉,隋改为永兴,唐属鄂州。我们要去的九宫山,位于幕阜山脉中段,离江西不远。九宫山为道教名山,始于南朝晋安王陈伯恭兄弟九人避战乱,建九座行宫于此,故名“九宫山”。
这里的雪景,如果不是因为全国上下冻死了那么多人,应该算是绝美。
宋朝道士张道清又于山上建造九座道观,闻名天下。元朝打着修葺之名,大多建筑被毁。直到我大明建立,才停止了对所有宝藏线索地的破坏性“修葺”。
有着九座行宫、九座道观的九宫山,到底与宋朝宝藏、李自成银饷有什么样的关系?
搞清这个问题,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要找的是能够左右局势的筹码,宝藏送给谁,谁就会成为我们手上的筹码。
因为能用来主宰天下的,除了大道,还有百姓手中的钱粮。
为什么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有了百姓的支持,他们可以为你付出生命,钱算什么?
所以说,这满清的“三十三两白银”、“与民争利”等一系列举措——表面上是玩弄了民众,实际上是为将来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我让林铮找到当年打死李自成的人,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程九伯。
依据是一个叫费密的人,写的《荒书》有:“自成亲随十八骑,由通山县过九宫山岭,即江西界。山民闻贼至,群起登山击石,将十八骑打散。自成独行至小月山牛迹岭。会大雨,自成拉马登岭。山民程九伯者下与自成手搏,遂辗转泥滓中。自成坐九伯臀下,抽刀欲杀之。刀血渍,又经泥水,不可出。九伯呼救甚急,其甥金姓以铲杀自成,不知其为闯王也。武昌已系大清总督,自成之亲随十八骑有至武昌出首者,行查到县,九伯不敢出认。县官亲入山,谕以所杀者流贼李自成,奖其有功。九伯始往见总督,委九伯以德安府经历。”
李自成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随行不到百骑,也敢探查九宫山!
程九伯是当地大户,手下能人不少。乱世中守护乡土,也是职责所在。
至于程九伯的外甥,也算是“坑舅”的典范。他家的《金氏宗谱》,写得也很清楚。
因为有些地方还没解冻,追查起来很不方便。差不多五天时间,林铮绑来了一个愣头青。
我问:“程九伯在哪?”
林铮:“上个月死了,已经验过尸,是河豚毒。”
死得真是时候,线索几乎就这样断啦!当时的细节,已经成谜。
我道:“过几天直接上九宫山,总会有线索的。”
林铮:“刀主,先别急。你猜这小子是谁?”
这个看上去就是愣头青的家伙,我看着就烦。
随口一句:“先关起来吧!”
谁知那愣头青开口求饶:“我叫金根,你们是要去上次我打死人的那个地方去吗?”
他打死的?姓金?
林铮:“你可以说了。”
金根:“我不要钱,给点吃的吧。家里快要断粮了,我还有父母妻儿。”
我吩咐手下热口汤,拿袋糠饼来。
他现在不要钱,不代表将来不要钱。现在是饥饿剥夺了他的尊严,可潜意识里还是有守护的东西。人在不同时段有不同的需求,同一需求在不同时段标准、感受完全不一样。这不是分裂,而是人心的本来。
人之初,有善有恶。事前害怕、事中摇摆、事后后悔,每个人内心都有过。
但愿这姓金的小子将来也不要钱,多年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我问:“真是你打死的大顺军头子?”
金根:“那人太凶残!都已经刺我舅舅一刀啦,还是不放手。”
我又问:“你舅舅生前是怎么说你的?”
金根:“他怪我不该打死那头头,刀子插得又不深,我完全可以扑倒那人的。”
林铮:“你事先知道那人是谁吗?”
金根:“好眼熟,但是我敢肯定不是李自成。”
他这么一说,震得我差点摊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