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上方天花板已发生改变,它不再是脏兮兮的灰白色石膏天花板,而是变成了一层米灰色的瓷砖,瓷砖上还摆着一个开口冲下的白瓷浴缸,那具尸体,就躺在浴缸中,尸体的手腕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鲜红的血液,就是从这个伤口中滴落的。
这个场景让容航既陌生又熟悉。
此刻天花板上的布局,完全和他家别墅的卫生间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卫生间现在正倒立在天花板上。而浴缸中躺着的尸体,正是白夏的。
这个白夏的模样,还是之前那土气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留着厚重的刘海,脸上皮肤很是粗糙,额头和下巴上,长着很多痘痘。
看着这一奇异的场景,哪怕他现在感受不到“混乱”的气息,也不得不确信,他已被“混乱”攻击了,眼前的幻觉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他错估了这“混乱”的出没时间,还没来得及绘制好阵法,“混乱”就展开了袭击。
但想通这一切后,他心里反而没这么害怕了,反正一切只是幻觉,他只要什么都不做,等幻觉过去就行。
只是,他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他的幻境会是割腕自杀的白夏?按理来说,“混乱”会让人看到心里最恐惧的事物,难道他会恐惧自杀的白夏?
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吧?
正当他疑惑之际,躺在天花板上的白夏突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白夏的眼睛瞪得极大,使得黑眼珠在眼中所占的比例急剧缩小。
容航心中略微一惊,但又很快平静下来,他反而有些好奇,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正在他盯着白夏时,对方突然幽幽开口,那声音沙哑,就像坏掉的收音机,不断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
“容航,我这件工具,你用的可还顺手?”
他大概听明白了白夏的话,但此刻的他不但没有觉得恐惧,反而还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喂,‘混乱’,你制造的幻境是不是也太可笑了点?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利用了游白夏而感到恐惧吗?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对她有亏欠,我们两人之间只是等价交换罢了。”
容航大笑着说完这段话后,本以为“混乱”会换一个更恐怖的场景,但天花板上的白夏并没有消失,她一直用极其憎恶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容航。
隔了几分钟后,她突然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无聊。”容航冷哼。
白夏的声音和视线都让他极端不舒服,他干脆偏过头,不再看白夏,然后径直走到刚刚被他推到窗户前的床边坐下,等待着“混乱”自行离去。
但他刚坐下没多久,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他的世界在顷刻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旋转,他直接摔到了天花板上。
他的头正好磕在浴缸上,顿时眼前发黑。
等他缓过神来站起身后,发现自己已身处于自家的卫生间中,阿炳宾馆的场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这时的他,心里的恐惧感又重新回归,因为平常的“混乱”就算制造幻境,也不会彻底掩盖去现实的场景,只会在现实场景中,增添一些恐怖的东西。
但现在,他周围的场景完全发生了变化,证明这只“混乱”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A级。
他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
没关系,不管幻境再逼真,客观上来说,他依旧在阿炳宾馆的那个房间中,只要他坚持不动,“混乱”就无法伤害到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终于镇定下来一些。
恢复平静后的他开始环顾四周,当他的视线扫过卫生间的镜子时,略微一愣。
因为他在镜子里的脸,变成了白夏。
镜子中的白夏脸色苍白,仿佛刚受到了什么惊吓,但紧接着,她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只听她缓缓开口道:“容航,我诅咒你,你会被妖物反噬而死!”
说到“死”这个字时,镜子中的白夏眼睛猛然瞪大,大量鲜血从她眼中迸出,溅了容航一脸。
强烈的血腥味将他包裹在其中,这令他的胃部产生了反应,他控制不住地跑到马桶边,弯下腰开始呕吐。
当他吐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犯了遇到“混乱”后的大忌,他对幻境中的情况做出了回应,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幻境,这可能会导致他慢慢迷失自我,忘记自己身处于幻境之中。
他赶紧忍下恶心的感觉,抬起头来,也就是在这一瞬,他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转变。
他现在正身处于一个昏暗的仓库中,这个仓库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地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仓库角落中堆放着几台生锈的大型纺织机。
他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场景,这是他曾经捉妖的地方。
这次,他不断在心里告知自己,这里只是幻境,千万不要相信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他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努力放空自己的思想。但阻断了视觉后,他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他先是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然后又听到了“沙沙沙”的衣服摩擦地面声,这声音不断在他身边徘徊。
接着,他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物体贴在了他背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坚持着没有睁眼。
“容航,嘻嘻嘻嘻嘻,找到你了。”那冰冷如毒蛇的声音黏腻地钻入他耳中。
容航不停在心里默背道法口诀,分散注意力,不去理会这声音,可这声音却仿佛直接从他脑海中响起一般,根本摆脱不掉。
“嘿嘿嘿嘿,容航,就凭你的力量,居然也妄想吞噬我?”那个滑腻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现在,轮到我来吃你了,嘻嘻嘻嘻。”
伴随着这诡异的笑声,容航的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他条件反射地大叫起来,同时用手捂住耳朵,但他只摸到了一手血,而他原本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