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酒量这么糟糕的吗?”
赵丽魁伸出手指,轻轻戳动叶必无的发丝。
男人趴在小露台的桌子上,脸颊带着微微的潮红,昏昏欲睡。
“别戳我,我只是不想理你”
“酒量差就酒量差呗,说什么大话,我还以为你酒量很厉害呢”
“搁那跟我搞得好像很牛似的,还敬什么世间呢,怎么现在就醉成这样了?”
赵丽魁轻轻笑着,继续摆弄男人的发丝。
仔细想想自己刚才跟他说的话真的是尴尬的可以。
“那也是你先举杯子的,我又不知道你要敬什么。总不能,敬刚才飞到我头上的那个盘子吧。”
“哈哈,就那种东西吗?那太好了。”
赵丽魁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男人看到眼前女人的笑颜接话道:
“怎么这样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偷回来这堆饭,多吓人?人家打架打一半都跑过来打我来了,当时被人追了好久才跑过来啊喂!”
“我不管,哈哈哈,谁让你偷人家饭啊,活该活该。”
“那难道我被砸盘子也是活该吗?”
男人委屈的撇撇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租的房子会被烧掉,身上只剩20Q币。
出门吃个饭会点到自己最讨厌的肥肠。
住进同事家,被飞盘砸到头后,寻思不能白住人家搞碗饭出来,还被骂。
太难受了,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喝醉了。
“好了,先不跟你闹了,我问你个事。”
赵丽魁应该是笑够了,她头探出露台,看着楼下的车流后,开口问到他。
“什么事啊?”
“你既然有车,为什么不住你车里面啊?然后厕所去公交公共卫生间解决,难不成?”
“哦,对哦,那我现在就走了,拜拜”
说完,叶必无直接站起身,朝门口方向移动。
“唉,你吃完不收拾就走是吧?你怎么这样啊?”
赵丽魁轻轻拉住叶必无的衣角,抬头问他。
“叶哥,你怎么这样啊?真的是没想到的”
“不是你赶我走吗?还让我连着住那么久的车里。咱们发工资还有一整个月吧,太伤心了。”
叶必无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头埋进臂弯里,闷闷问道:
“不过不说别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小魁”
“你见过我不可能吧,我怎么完全没有,我怎么对你完全没有印象呢?”
赵丽魁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她轻轻摇晃,杯子看着水面微微晃动。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他,直到——
“你是不是在水岸福利院呆过啊?”
“啊?”
赵丽魁抬头思索片刻,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怒斥道:
“好好好,你咒我是孤儿是吧?亏我把你当好同事。滚,滚,滚,滚出我家。”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解我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在那边当过帮工,我好像遇见过你,有一个和你长的特别像的人”
“这样啊,那个福利院是我妈妈朋友开的,可能当时我在那边玩吧。”
赵丽魁微微思索后,抬头给出的答案,同时她脸上带着强烈的疑惑。
“话说你几岁去做的帮工啊?我记得上一次去都是我快17岁的时候诶,然后我就没再去过嘞。”
“就是我要上大学的时候,我当时没有钱,然后我去那边做帮工。那个阿姨人挺好的,然后我记得当时她那里有批孩子只有一两岁吧,吵闹的很。她居然能坚持那么久,听说现在他们都要上大学了。”
“对啊,时间过得真快,我马上就要变成老阿姨了。”
叶必无头也不抬,听着小魁惆怅的声音心中吐槽道:
“明明和小学生一样幼稚。”
然后觉得自己冷场又不妥,便开口道:
“现在你跟你妈妈还有联系吗?”
“有,但不多,我妈她不太愿意见我,也不太愿意听我说当年的原因。”
“你理解你妈妈这样吗?”
叶必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头埋地更低了,他是在问小魁?还是自己呢?
还是阿无?
想要获得一个答案。
“我妈她,唉……”
赵丽魁微微叹气,眼中闪着泪水,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那样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夜景,宁静而自然。可是安详之下,隐藏着无尽悲凉。
“我妈心软,怕我过不好。于是呢,给我认了个干爹。”
赵丽魁仰着头,喉头发紧,她在赌他能停懂她的弦外之音。
哪怕那股声音有点太过于细微了。
“我已经很久都不管我爸叫爸了,我现在都管那个干爹叫爸。就连这个房子也是我干爹送我的。”
“那你如果听闻别人讨论你的父亲,你会下意识以为他们说的是你干爹吗?”
叶必武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他知道这问题可能有些冒犯。
但是他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女人会告诉他答案。
一个他寻找了三十年的答案。
“血缘很重要吗?我并不那么觉得。谁给我家,给我爱,给我想要的,他就是我所看重的。至于血缘,那是给无能者的安慰罢了。”
张丽魁摇晃着酒杯,她眼中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
所以即使现在自己整天笑嘻嘻的,并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眼泪。
并不是母亲给自己找的后爸,而是父亲为了五万块钱把自己卖给了这位所谓的干爹。
当年的情况历历在目,若不是干爹见自己实在可怜,父亲应该真的会把自己提前卖给一个老男人。
然后便同自己曾接手的案件中一样,沦落到大山里。
永无再见天日的可能,沦为生育的机器,再也没有身为人的尊严。
赵丽魁安安静静的想着,这个问题已经想过很多遍。但如今被人提起来,身体难免还是害怕到颤抖。
“叶哥,你现在还有跟你叔叔家联系吗?”
赵丽魁越想越气,不明白,这么冒犯的问题,叶必无是怎么敢提起来的?总不能做了两天同事,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吧?
虽然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但她知道这些问题很冒犯,即使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可又觉得似乎把一切说出来,似乎感觉还不错。
“叔叔一家吗?很少联系了,自从做警察之后,我就彻底逃离了那个城市。”
叶必无把头了抬起来,他暇长迷离的眼中,倒映着这座城市辉煌的夜景。
万家灯火透过空气放映在他的眼眸,让他觉得身处幻灯片中,一切都不太真实。
“谁能相信呢?十几年前是在大街上人人喊打的小偷,现在居然变成了警察呢。而且今天,又干起来他的老本行。”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的恶意还真是可怕。只是他们把给狗的食物施舍一点给自己,他们就满街辱骂到自己是小偷。便闹到叔叔那里,看着叔叔在大街上痛打我,他们脸上就挂着笑。”
叶必无又重新爬在那里,啤酒的泡沫和他的泪水混在一起,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睡着了吗?”
“也是,毕竟我的故事,太老套无趣了。”
他抬起头看到眼前趴在桌上酣睡的小魁,不免苦笑。
“说我的酒量差,结果睡得比我更快啊。我现在不管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你身上,还是擅自出入你的卧室,把你的床上被子披到你身上,都有些过于冒犯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胡乱地擦着脸。想着怎么样才能叫醒她,或者给她盖点东西。
叶必无把沙发垫盖到了赵丽魁身上。
叶必无强撑了刷完碗昏在厨房地毯上时想:
“早知道就睡车里面不来这里喝啤酒和冰镇白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