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突然就倾盆大雨了,刚还干旱的紧。
“蝉总是大声叫着,彰显它短暂的存在。”
叶必无头靠在车窗上,眼神飘忽,随后又紧紧注视着车窗外,大雨中,梧桐上。
“你很讨厌蝉吗?叶哥?”
“好好开车,不用在意我的自言自语。”
“话说,叶哥你爸妈不喜欢你吗,你的名字好奇怪啊。”
名字吗?
无静静地想着,他不知道,必不知道,叶必无同样不知道。他只知道因为自己,叶必无,变得特别奇怪。或者因为叶必无太奇怪了,他才会出现。
“叶哥?”
赵丽魁看后视镜发觉叶必无怔愣在座椅上,任由雨点穿过车窗的缝隙同他发丝缠绵。
“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赵丽魁,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叫叶必无。”
“好问题啊。”
“前方100米,右转,驶入470号路,剩余17公里。”
“我爸告诉我,他喜欢赵丽,本来准备叫我赵丽丽。可是我妈特别重男轻女,非要加个魁梧的“魁”,希望有男娃娃看到我名字中的“魁”以为我家条件好就会投到她肚子里。然后我名字就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很怪”
她轻轻叹气,随后便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那你母亲,很坏啊。为了一己私欲在你名字上许下如此荒诞的愿望。”
叶必无听完也轻叹一声,拿起水杯。
“叶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你别单手开车啊。”
男人手覆上魁拿水杯的手。
“不要单手开车啊,小魁。”
语闭,车窗外的暴雨印在叶的眼中,似是将他拉回多年前的雨夜
“小魁,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前面100米有测速拍照,当前车速40,请放心驾驶,雨天路滑,请小心驾驶”
导航的电子音穿过两人的耳膜,同催眠一般,暗示二人语速不断加快。
“我出生那天,应该也突然下了很大的雨,父亲带着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去医院看望母亲和刚出生的我时,发生了侧翻,全车没有一人活下来。”
他说着,顿了顿,抬头苦笑一声,便继续说道。
“母亲得知这一噩耗后,跳楼自尽了。我是被我叔叔养大的,他诅咒我必无一位亲朋。都说人的名字包含了这个世界对他本人真挚的祝福,但我的叔叔却妄图将这份阴毒的“祝福”刻在我的名字中,想让它伴随我一生。”
叶必无的发言结束后,车厢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唯有雨刷一遍遍擦去玻璃上的雨水。
“叶哥,你和我说这么多,我有点怀疑,是假的吧,不是真的,是不是啊叶哥?你开的玩笑?对吧?”
小魁第一次听到如此凄惨的遭遇,她不知道说什么,她希望这不是真的,她不明白,倘若叶必无真的经历了这一切,往后只要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日常,她会多压抑。
“你就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吧。”
叶必无抬头怔怔地注视着车的天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有错。他不知道。
他没有想责怪小魁的意思,他也想过和这吵闹的人打好关系,当朋友。毕竟,自己现在的世界,太孤独了。
他不明白,他觉得幼稚或无用的话,原来是人间社交的必需品。
他好像被周围所有人丢弃在荒岛,人们的脸幻变海浪,引诱着他赤足奔向海浪下的礁石,又退潮退的远远的,狠狠嘲弄着他。
太疲惫了。
导致他很少,很少和人说话了。
“叶哥,对不起,我没有什么想法的。”
小魁声音颤巍巍的道着歉。
小魁好像永远,永远都害怕,自己在恐惧一窍不通的社交?还是被他人打破后无法再也回不去的平静生活?
她同样不明白。
“你把你剩下的故事告诉我吧”
叶必无头倚在车座上,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小魁。
小魁偷偷瞥了下后视镜
“我最开始相信父亲的说辞。”
“我不信任我的母亲,所有事都故意逆着她去。看着母亲生气时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我觉得又恶心又解气。”
“谁让他赋予我这个荒诞的名字呢?我心里面痛快的想。”
说完小魁长舒一口气,顿了顿
“可是后来事情变了。”
“母亲离家出走了,我想她应是无法接受自己孩子和丈夫联合起来令她不快。”
“前面路口直行,距离目的地12公里。”
雨声混着导航的声音,编织两人无声的交响曲。
“或者只是母亲走了而已,父亲和她并没有结婚证。”
“这雨刷器,又不灵了。”
她干巴巴笑着,开脱着话题。会不会,他不相信呢?倘若他觉得自己在骗他,以后要如何相处。顿了顿,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你别不信哈,我们这种地方落后的很,有些事情你别深究就是了。”
“随后我的父亲就发了狂。”
“他总是说这一切都怪我”“这个小贱蹄子”他每次喝醉酒,拿着酒瓶在楼梯间砸的框框响,边砸边骂。骂我分不清是非,别人胡诌两句话就让我彻底信服。”
“我现在想来也挺可笑,毕竟父亲是靠母亲的工钱养活,他兴许是在母亲面前弱势惯了,别想来我这里找找厂子,可是偏偏我是笨蛋,没发现他们畸形的关系,倒也是让我母亲解脱了,离开这苦海。”
“前方道路直行,持续为您导航。”
“再后来他骂我是没有把的孽种,我好像突然明白了,贴在母亲床头的海报和他口中的妄语,好像喜欢赵丽的从来都不是我的父亲。”
“你说我当年如果没有那么傻,我母亲应该不会走了。叶哥,这是不是都怪我?还是说都怪我的父亲?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了,叶哥,好累你有驾照吗?”
看不清路,魁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谁在车上?谁在雨中?不清楚,她也不愿意去想了,她现在只想在座椅上好好睡一觉。
车辆晃晃悠悠开远,乡间土路飞溅出星星泥点。
“我们到了,小魁”
男人轻轻叩车窗将女人叫醒。
“睡的好爽,呃,啊。”
双手狠狠举过头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小魁就那样站在细雨中,明媚但忧伤。
“万里飘香?”
“蛙趣,谁家好狗场叫万里飘香啊,我宁愿叫狗窝啊。”
她揉揉睡眼,拿出雨伞罩住自己的双眼。
“我们进去看看?”
叶必无低头轻声询问道。
“我们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