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长久的沉默。
但魏彦吾最终还是默默从那条价值不菲的长袍下取出了一小支坚硬的金属物，轻轻扔给夜伊。
“谢谢。”夜伊“啪”地一声接住，微微鞠了一躬，将引爆器扔回去，“感谢你的选择，让我们都不必看到最坏的结果发生。
从现在开始，失去的东西，我该一点点取回来了。”
“塔纳托斯·德·夜伊，”魏彦吾平静地开口道，如同在叙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维多利亚流民，后由哥伦比亚著名艺术家、收藏家‘豪华者’洛伦佐收养，以同级生第二的成绩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源石工程系，并于1093年6月取得博士学位。
在所有人都认为你会进入一间科技公司担任要职的时候，夜伊先生却从大众的目光下消失了。
仅仅三个月后，便有目击报告称疑似塔纳托斯·德·夜伊的佣兵出现在卡兹戴尔战场上。
看来你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也确实让某些人措手不及。”
“看你怎么想了。”夜伊随意地说道，“就算只是明面上公开的信息，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会很介意。”
“是吗？你应当知道，人苟活于世，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秘密。
团结能够庇护一方，但放眼这片大地，弱肉强食才是规则，你很清楚这一点。”
“说这些话是为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吗？”夜伊不屑地打了个响指，“虽然你我都对结果有着自己的预判，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对吧？”
“……”
魏彦吾面色阴沉地按剑。在他手中，那柄斩龙的名器兴奋地颤抖起来，仿佛要从雷神工业专门打造的剑鞘中挣脱而出。
“你可知道你手中那两柄匕首的来历？”
“愿闻其详。”
“当年作为礼物的这两柄匕首，乃与赤霄一窑所出，左匕刃长26厘米，右匕刃长28厘米，由火锻源石打造，锋利无比。”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如果连自己的武器都不能了如指掌，那我还不如死在卡兹戴尔呢。
我还要告诉你，除了火锻源石原本的性质，表面的D32钢镀层也提供了仅限于使用者的良好的源石技艺传导性。原本的铜柄早已腐朽，现在所使用的异铁组刀柄是我亲手安装的，涂有精炼溶剂涂层，提升抓握稳定的同时还能吸收部分震动。
顺带一提，D32钢镀层是在切削原液环境下运用了电镀和蚀刻两种方法完成的，当初为了解决两种材料的兼容性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三个月……
所以，现在的这两柄匕首完全不逊色于你所持有的那把剑，我说的。”
“这对匕首原本是祭祀的礼器，一名掠火，一名流霜。但当年那位铸剑师未曾想到，他阴差阳错铸就的礼器会同时成为天下罕见的兵武。
但赤霄，乃真真正正的斩龙之剑。”
“你在威胁我？”
“你不值得我威胁。”
夜伊没有理睬魏彦吾，而是抬起头，高声说道，“既然来了，不出来见见吗，诸位？”
沉默。
“啧，你的亲兵还真是训练有素。不，不用装傻，我听见了很多人的心跳声。”
“是吗……在面对科西切的时候，爱德华也说过同样的话……”魏彦吾低声说道。
他轻抚着赤霄的剑柄，如同在告慰一位久别的老友。
但下一秒，风起了。
“我发过誓，”这位真正的龙声音朗朗，“要不惜一切代价，护龙门平安。”
哪怕亲手葬送了义兄的生命，哪怕用铁血的手腕驱逐一切敌对者，哪怕……让已有的事再次在自己身上发生。
凌厉的气流汇集在他按剑的手上，令夜伊也不禁为之动容。
于是他见证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这平平无奇的一击。
赤霄·拔刀！
剑势初露锋芒，闪烁着赤红光芒的剑刃便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少年的身体。不，比闪电更快。
但夜伊只是远远飞出了几十米，略显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又顺势站起。
在身体被切开前，交叉的双匕完美地与赤霄相碰。虽然没有直接受到伤害，但巨大的力道还是将他击退很远。
仅仅是击退。
“好过分，”夜伊抱怨道，“要是我反应慢一点就已经死了。”
“你本就该死去的。”伴随魏彦吾冷冷的声音，一道接一道的黑影在夜伊身边落下。
埋伏的影卫终于出手了。
“一、二……一共十二位影卫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少年苦笑一声，竟然收起了作战姿势。
“少年，请引颈就戮。”离他最近的影卫劝诫道。
“我一共带了六枚爆破物来玉门。”夜伊无视了他的话，沉静地说道，“一枚扔在防火棉的夹层里，两枚安置在沙渠电机的零件中，那么问题来了，剩下的三枚在哪里呢？”
话音刚落，剧烈的火光吞没了他的身体。
“你疯了吗！这种程度的近距离引爆……”
冲击特化的爆破物没有产生破片，但灼热的气浪也显然灼伤了夜伊。
但比起夜伊，影卫们收到的影响更大。在猝不及防的爆炸面前，他们没有任何防范，原本严密的包围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一个朋友说过，就是要疯一点，机会才会送上门来啊。”夜伊的身体冲出火光，突破了最远端的两名影卫，来到了眺台边缘。
火焰将他的长袍燎成褐色，露出了烧伤的右臂。然而，即便在说话时，烧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副狐狸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扔下两个红色的小球。
从小球中释放的浓烟很快遮盖了他的身形，但影卫们绝非善类，仍谨慎的围上来。
“提醒你们一下，这玩意和之前黑色的烟雾弹不同，里面装的是源石粉尘。要是吸入的话……”夜伊戏谑的声音从浓烟中传出。
（当然还是普通的烟雾弹……我哪有条件去制备源石粉尘。不过，能唬住人就行。）
“所有人，屏息，后退！”魏彦吾喝道。
“对了，有人托我给你送了封信。”夜伊的声音再次传出，而信封也穿过浓雾落到魏彦吾脚边，“那么，再见啦~”
他站在眺台边缘，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下。
但小刀上的倒刺嵌入砖石中，连接匕首的钢线稳稳拉起了他的身体，直到落到一处飞檐上。
但影卫们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十二道黑色的身影接踵而至，眼看就要再次围住夜伊。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从眺台上下来吗？”夜伊反而微笑了，“再怎么强的人也没办法在空旷的平台上正面胜过十二名影卫。
但如果把战场放到数不胜数的飞檐楼阁中……你们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