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先生果然神通广大。”夜伊笑笑，一点都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还请先生赐教。”
“气氛会不会太严肃了点？要不要来点果汁？”见他这副样子，老鲤反而有些不自在，但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好啊。”
老鲤推开椅子起身，走进厨房，端着两只杯子出来。
见夜伊没有要喝的样子，他打趣道：“你不会以为我在里面下药了吧？”
“鲤先生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夜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刚才只是在想心事。”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老鲤笑着说，“你的叔叔消失的时间是十六年前，而那时候，龙门的确发生了一件不为常人所知的大事。”
“但却被你打听到了？”
“咳，你不好奇是什么事？”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老鲤暗自思忖着，但开了口却是另一套说辞，“要是打听不到，我还开什么事务所？……所以你真的不想知道？”
“……想。”
“爱德华·雅特利亚斯，来自维多利亚的德拉克末裔……我可曾说错？
龙门总督魏彦吾的结拜义兄，近卫局雏形的提出者之一……在十六年前的某次事故后便不知所踪。
相关的消息被刻意封锁过，能够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
在此之前，连我都不知道魏总督还有过这么一位义兄。”
“然后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不清楚。”老鲤摊开手。
“……那不是相当于没有任何进展吗？”夜伊扯了扯嘴角。
老鲤摆了摆手，“别着急嘛，我不知道，有人知道。我找你来，正是受那人的拜托。”
“……所以到底是谁啊，能让你弄得这么神秘。”
“抱歉，我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但依照他的意愿，我还是会转述给你一封口信。咳咳……听好了。
‘我知阁下有诸多困惑，但往事种种，非三言两语能够判清。
特请鲤先生转告，我必与阁下有约，彼时或能解心头之问。’”
“谜语人能不能死一死啊？”夜伊叹了口气，“虽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爽。”
他也明白，自己要找的人多年无声无息，或许已不在人世。
但没想到的是，那个从伦蒂尼姆赶回来和父亲大吵一架，又匆忙离去的男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对叔叔的印象已经非常淡薄，但无论如何，曾保存在他那里的那个东西必须取回来。
“所以，那谜语人约在什么时候，地点又在哪？剩下该说的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月圆之夜，玉门之巅’。另外，我多嘴一句，如果要赴约，此行定然危险重重。”
“废话。老实说，我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夜伊兄弟果然好气魄。那第一件事就此了结。”
夜伊歪过头，“还有第二件？”
“准确地说，是第二个人的口信。鬼知道你怎么惹上那些大人物的。
你有没有见过林先生？”
“那只老鼠？”提起林先生，夜伊就只能想到那位鼠王了。
“那就好办了，林先生托我转告你，信可以送过去了。”说着，老鲤从怀里掏出那张信封。夜伊注意到，信封上的封蜡还和之前见到的一样，看来并没有被拆开过。从纸张的老化程度来看，似乎几年前就已经写成了。
夜伊从他手里接过信封，发现上面并没有写收件人的姓名地址，又抬起头看向老鲤。
“我该把这玩意儿送给谁？”
这一次，老鲤沉默了许久。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龙门总督，魏彦吾。……先别急着拒绝，林先生说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要是见不到，那即是没有缘分，烧了扔了或是拆开看了都无妨。”
“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多谢鲤先生了。”
“好了，工作时间结束。”老鲤从严肃的状态里退出来，重新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浪子，“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对吧？中午我亲自下厨，推杯换盏，喝个痛快！”
夜伊微微一笑，“少套近乎……久闻鲤先生厨艺冠绝龙门，今天可得好好见识一下。”
他偶尔也会自己做饭，但和老鲤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炎国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老鲤一边掌勺，一边向他解释道，“若是坏了一样，便算不得上乘。”
“那我就偷师几手咯？”
老鲤哈哈一笑，弹了弹自己的帽檐，“要是光看上这几眼就能学会，那你也是难得一遇的奇人了。”
老实说，光是厨房里这些琳琅满目的厨具，就够夜伊看好一阵子的了。
和维多利亚贫瘠的美食文化与哥伦比亚注重效率的简餐不同，炎国人重烹调，“吃”在这里算得上一件大事。
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天，夜伊在菜市场见过的叫得上名的香料佐料就有不下十种，而不认识的甚至更多。
不过，老鲤做饭却没有用到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佐料。
以羽兽羹为例，不过少许葱姜盐酒，小火慢炖，空气里便弥漫起香甜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撇去羹上的油层，乳白色的汤汁便翻滚着蒸腾热气。
而一盘简简单单的清炒茭芹，更是把食材的甜脆用热油激发出来，为碧翠的蔬菜本身镀上一层淡淡的焦黄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听蔡师傅说，鲤先生很少亲自为外人掌勺。”
老鲤抬起头，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尽地主之谊罢了，不足挂齿。”
“不过，我倒是听说炎国江湖上有一种风尚。”
“哦？你也会了解那些江湖事，这倒是稀奇。”
夜伊笑笑，用尾巴末端扶起碗柜上快要倾倒的铜勺，“来龙门这几天，自然交了几个朋友，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不少趣事。
据说啊，炎国的死士临行前，主家都会用美酒珍肴为他践行。”
“……多少年以前，尚蜀或者勾吴城确有这样的风尚，不过这些年，类似的事就连我也没听说过了。”
“真好奇，炎国的江湖会是什么样子。”
“说不定，你会有机会见识的。
罢，罢，罢！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探口风这种事，和别人耍耍可以，想套我的话可不容易。”老鲤叹了口气，收汁、出锅、装盘，一气呵成，“最后一道菜，学会了几分？”
“学会不敢说，倒是涨了几分见识。”夜伊见他戳破自己的心事，也没有羞恼，顺手将盘子端到餐桌上。
见他久久不动筷子，老鲤打趣道：“怎么，等我给你斟酒？”
“谢谢，饮酒误事，我还是喜欢果汁。”
“你说饮酒误事的样子和我一个老同学挺像。哟，忍不住了？”
“得了，这一桌子佳肴摆在面前，恐怕只有近卫局门口的石狮子才能忍住不动心吧？”
“之前没发现，你筷子用得倒是不错。我招待过的叙拉古游客，连怎么握都不清楚，被吽那小子抓着手教了半天。”
“毕竟以前特地学过……不，是被强迫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