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
她瞳孔涣散，感受着唇间余温，怔怔的看着将自己紧紧抱住的顾柒，眼中满含泪水：
“为什么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姐姐的话？快走啊！不要管我…”
姐姐不停挣扎着，用力按住顾柒的肩膀，想要将他推走。
“呃…！”
但随之换来的，却是顾柒的一声痛苦闷哼，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微的汗珠，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越来越虚弱了。
这时，姐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柒小腹处那被镜子碎片刺穿，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
“不，怎么会这样？”
“阿柒，你别睡，睁开眼睛看着我！不要害怕，姐姐会治好你的，我绝不会让你死！”
姐姐的嗓音微微发颤，不争气的落下的泪，慌乱将他抱在怀里，将左手覆盖在伤口上，想要用精神力进行治疗。
但她自己，也本就是强弩之末，仅剩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在之前的“暴走”中彻底消耗。
她本就是个活不久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精神力，用来救别人呢？
因此，无论姐姐如何努力，她也无法从体内调出半点精神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顾柒小腹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沿着镜子残片流出…
“姐姐，不用担心我。”
顾柒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上，艰难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他伸手抓住小腹处的镜子残片，强忍着剧痛，连带着内脏碎片，用力将其拔了出来！
顿时，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染红了姐姐白色殓衣的裙摆，但看上去却毫不违和，像是尸山血海中生长出的郁金香。
“咳咳…”
随着镜子残片拔出，顾柒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窄，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咳血。
他强撑着将一张扑克牌贴上伤口，暂时将小腹处，不断往外流淌的血液止住，颤抖着对姐姐伸出左手，虚弱的笑着：
“姐姐…我们回家吧？”
家？
听到这句话，姐姐脸色一愣，眼神一时有些躲闪，无数次想要握住顾柒伸来的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告别了，不能让顾柒对她有任何留恋。
“我…不是你的姐姐。”
她低下头，任那满头乌黑长发飘散，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紧紧咬住下嘴唇，用无比冷漠的声音道：
“你应该明白的吧？你的姐姐，顾明玉，早就死在了两年前的绯红潮汐中。”
“我不过是一个，偷走她的记忆和面容的诡灵。”
“这是骗来的爱，不是真的！”
“或者倒不如说，我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吧？你的姐姐，就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在这最后关头，为了让顾柒甘愿离去，她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自己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
但这样也好，只要顾柒愿意走，还能继续活下去，哪怕是以对她的恨意作为支撑，那也值得了。
“姐姐，你忘了吗？”
姐姐本以为得知了这个惊人的真相，顾柒应该会恨她的才对。
但没想到，顾柒却没有丝毫芥蒂，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她的手，眼眶微微泛红，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啊…”
“在那场灾难中，因为被检测出，拥有极佳的‘适能者’天赋，你本该是第一批就被安排撤离的人。”
“但是为了救我，所以你才选择了回头，导致被红雾侵蚀，失去自我…”
说着，顾柒不争气的流下了泪水，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为什么，你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却还是忘不了对我的爱呢？”
“为什么，我只能看着你为我付出一切，而自己却始终无能为力？”
“这样不公平啊！！”
他眼神悲伤，将姐姐冰冷的左手抓起，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指着那绯红的眼眸道：
“姐姐，看到这只眼睛了吗？”
“它能看清世间一切伪装，解析事物的本质。”
“但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我用这只眼睛看过去，你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姐姐。”
“是我在这最恨的世上，最爱的人…”
阿…柒？
姐姐的眼神茫然又无措，她忽然感觉，自己眼前的顾柒，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他是个孤僻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是个意外，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欢迎。
也正因此，顾柒几乎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情绪，随便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
姐姐从未知道，原来在这个清冷少年的心中，还藏有如此炽热的情感…
她伸手捧着顾柒的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喃喃自语道：
“阿柒，我有点困了，能休息一会儿吗？”
顾柒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温柔的将姐姐抱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平静的坐在废墟中，感受着对方逐渐消逝的体温。
“阿柒…阿柒…”
“好黑呀，我怎么看不见了？你在吗？”
“………”
“当然，我在，哪儿都不去。”
“………”
“阿柒，你还在吗？”
“是的，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阿柒，你在吗？”
“我在的，姐姐。”
“………”
“阿柒，你在哪儿？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好像，听不见了…”
“如果你在的话，能就这样，一直握着我的手吗？”
“当然，我绝对不会放开的。”
“………”
“阿柒…阿柒…
别丢下我…”
“姐姐，别怕，我一直都在的。”
“………”
“阿柒…一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姐姐，这话该我说才对吧？”
“………”
“阿柒，对不起…”
“嗯？”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