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良执扇敲了下萧怀脑壳,恨不得将其脑袋掰开,“破再多也没用,被锁灵阵反噬还能面不改色,这说明什么?”
“什么?”
未等萧怀回答,朱兴很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萧怀推开朱兴的圆脸,揉揉被敲过的后脑,没好气回答:“赤蟒掩心甲。”
公孙良:“心瑶有该灵宝护身,我的阵和符箓影响不了她。
与其白白浪费力气在一个明知的必输局上,不如守好底牌,多赢几局。”
公孙良展扇摇曳,眼尾轻挑,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饱含镜湖般的清明。
“毕竟,我又不是过人宗那群不竭力不罢休的傻子。”
公孙良认输认得突如其来,莫说李掌门,饶是另外几位掌门,也没反应过来。
略微深思,陈掌门不觉含笑:“李掌门的徒弟,有远谋啊。”
玄掌门淡淡:“可惜,他们以后面对的,并不是退就能成事。”
数人心思各异间,公孙良口中的“傻子”,已经在台上与长信宗的华姚打得有来有回。
剑气长啸,步伐生影。
符箓翻飞,点阵闪烁。
华姚立于擂台中央,将一符一阵用到极致,夜渊每近一步,便有无数符箓迫其退数步,阵法企图将其束缚。
论实力,两者皆是金丹。
论经验,夜渊在资格赛中对阵符运转了解得差不多了,华姚也在多场比赛中摸透了龙吟剑的出剑手法。
两者,用尽各自全力,拼个不相上下的局面也不奇怪。
华姚的画符点阵的速度快。
夜渊自创的碎影步,配合过人宗独有剑诀,也是快准狠,加之时间越久,他越猜准华姚的后手。
整场比赛,在僵持了近半个时辰后,才决出胜负。
“别睁眼,师姐猜猜,谁赢了?”
候席处,翘着二郎腿的凤清,当被扯断的绑带不存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百里竹的话,凤清依旧双眸微眯。
“夜渊呗,这还需要猜,修灵界能快且狠过龙吟剑的,同辈中未有闻之。”
百里竹左右环顾,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悄咪咪问道:“师姐,那你的剑跟他比,如何?”
“补灵丹管够,反转给你奉上。”
“那何沭呢?”
“那得看对方受不受得住他的打法喽。”
百里竹点点头,表示了然,而后,他抬起期待的目光:“师姐,那我的顺心剑呢?”
凤清沉默了足足两秒后。
“大哥,人家第一次拔剑时,你还在襁褓,所以,”凤清顿了下,幽幽吐声,“你加油。”
“……”
“说什么呢你俩,神神秘秘的。”
刚从茅厕回来的何沭拄剑,亦步亦趋走来。
凤清:“刚结束一场灵魂上的鼓励。”
何沭闻之,翻了个白眼,准又是嘀咕到他了,不然来的路上也不会莫名喷嚏连天。
他重新躺回摇椅,顺带将熟睡中的于洛叫醒。
“下一局到你了。”
双目紧闭的人端端正正半卧,缓缓启唇:“不急,会直接下下局的。”
真的?
何沭抬眼远望,果真瞧见六宗丰碑前的公示栏上,唱喏的弟子一本正经地朗声念着“该局,于洛弃权,华姚胜”,并在栏板上郑重地记下得分情况。
对此,在场无一人反对。
何沭:“……”
他怎么没想到这招。
每个在擂台走上又跳下的,跳腻了真的会累。
赛局直接来到华姚对阵公孙良,提起了不少修士的兴趣。
连凤清和于洛也不由得坐起身。
百里竹左右望望,不解:“这场有啥看点,值得你们把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
于洛:“你不懂,修灵界曾有过传言,华姚打得过的,公孙良吊打,华姚打不过的,公孙良能打。
然而论长信宗首席担当,华姚当之无愧。
加上在之前的对局里,两人或胜或输数场,目前得分持平,所以,这局是关键,也是传言真假的验证,毕竟,淘汰赛上为了守底牌,他们的实力没出全。”
何沭耷拉着眼:“一局比赛而已,你俩想得真多。”
凤清暗暗戳手:“别扯上我,我单纯来看管教的。”
擂台上,公孙良还是那副翩翩公子风度,行了个长信宗的特有的弟子礼。
“大师兄,承让。”
华姚一如往常的平淡,拱手于身前,娴熟地回了个礼。
“承让,师弟。”
有来有回过,阵风起,台上凭空少了一身影。
众人惊异。
一直保持以自我为中心出招的公孙良,竟在这轮率先出动,将自己隐藏在瞬移阵中,走偷袭路线。
华姚在原地停了数秒,不动声色地破掉周围由飞针串联成的锁灵阵,直至地面的现影阵在被公孙良破之前,瞬息闪过一道黑影,华姚也跟公孙良一样,立即消失在原地。
霎时,除了偶尔掠过的虚影和符箓的灰烬外,擂台上看起来空无一人。
这也让有的修士觉得自己看了个寂寞。
特别是报馆的人。
琢磨好一会,他们才堪堪在纸上落了个标题。
惊!凭空消失的师兄弟,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样的局面整整持续了半柱香,直至有人哈欠连天之时,擂台上传来“啊”的一声,虽细微,却让凤清尽收耳中。
公孙良的声音。
他的身影也在这时出现,凤清眯眼打量,原是公孙良的衣角不知什么原因,被染上一点污渍,让他不由得慢了下来。
也就在这一间隙,华姚眼疾手快,一个俯冲顺势贴了张符到公孙良背后。
等他反应过来时,后头感觉一道呼呼的风声,宛若夜半无人之时,只身一人于陌生的空间独处之境。
一股子凉意自后背升起,让公孙良不由得战栗,浮现惊恐之色,等他回神要去破符文时,双脚宛若被禁锢一般,动弹不得。
是华姚独创的阴风符箓起了作用。
脚下一道星芒闪现,锁灵阵已经将他死死困住。
公孙良脸上颇有幽怨。
“是师兄赢了,赶紧的,把这恶心的玩意给撕了。”
华姚收回符箓,轻笑:“承让。”
这场下来,在场修士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张符箓而已,何故让一向以脑子谋胜的公孙良,落了个败局。
台下的凤清暗自哦了一声,了然,自顾自躺回去。
原来公孙良不仅有洁癖,还会在青天白日里,怕鬼啊。
不愧是身为师兄,将师弟拿捏得死死的。
这一发现,凤清只当知道个乐呵,而后便开始见周公去。
报馆的人一番观望下来,重新唰唰落笔。
惊!为何师兄在上?无人知晓的秘密!
而这局,也让华姚跟公孙良在晋级赛的输赢提前见分晓。
若问后面几局输赢,多数人心中自有分晓。
毕竟,两人还要面对的,尽管不是云起宗的人,却是陵水宗那群擅长心灵攻击的法修。
后头几局涉及陵水宗弟子的比赛,数场观望下来,百里竹这时明白过来,为何那日于洛在客栈商讨时会提到高阶防护器具。
敢情陵水宗的心灵攻击是最好对付的。
宗门弟子在会试开始前使劲砸钱,将市面上抵抗心灵攻击的高阶灵器法宝,尽数收入囊中,供亲传弟子挥霍。
所以,晋级赛,若逢强敌,把自己擅长的招尽数用出来便可。
若逢陵水宗弟子,话不多说,揣宝上台,任凭他们张牙舞爪,都不在怕的。
即便是像过人宗这样全宗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在夜渊手里的,也能凭借在宗门给予他们的千锤百炼顺利拿下。
说白了,打赢别家靠蛮力,拿下陵水靠志气。
至此,陵水宗完美诠释了历届的宗门风格,一根法杖,甩遍天下无敌手,一遇亲传靠边走。
除了金丹期的白菘。
看过眼能打的,他一个轻飘飘的诱导,让人自己跳台。
有私仇看不爽的,特么管他打不打得过,直接一个忘生忘死、十伤九悲的幻觉折磨,就算有法宝,也要来个叠加,让对手泪流满面地把自己打下台。
就这样,靠着那法宝难扛的实力和公报私仇的心气,十四场比赛下来,他赢了九场,算是数十年来难得的一位能跻身前十的陵水宗弟子。
倒是他的两个师弟,可就没那么抗造了。
楚葵的弱点攻击和苏落花里胡哨的幻境,皆是市面上价格高昂的稀罕法宝能抵挡得了的。
不巧的是,这些稀罕法宝,在场多数人手一件。
除了苏落以话本得来的灵感,编织成的大型狗血连续幻境,险胜楚葵一局。
其他的,遇上必败。
倒是对此结果并不意外的刘掌门,意外发现,他的徒儿,好像比往届的弟子,都要大大咧咧,乐观得多。
莫不是他的谆谆教诲、赛前一记“粮草先行”的抚慰起了作用?
刘掌门疑惑之时,底下的几个徒弟并未知晓师父心里的小九九,姜升给三位师兄送完冰饮后,很好心情地给云起宗拿上一打。
“弟兄们,尽管喝,不够我这还有。”
“姜兄大手笔,你大师兄有你这小师弟,堪比喜鹊落上头啊。”何沭猛灌一口,舒服地啊了一声,把一天下来被绷带裹出的汗压下,舒爽到了极致。
“诶,何止我大师兄,碰上你们,我感觉喜鹊也落我们头上了。”
对上四双疑惑的小眼睛,他毫无芥蒂地缓缓道来:“若不是有你们,在个人赛上稳打稳输,我陵水宗这届亲传,也不会如此牛逼地打破百年来倒数必有陵水的命运,诸位恩德,小的感激不尽啊,感激不尽。”
“……”
云起宗四人原本灿烂笑容,逐渐凝滞,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抽搐。
凤清重新将双目弯成月牙,很郑重地对姜升表明自己心意。
“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