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竹放眼望去,荒郊野岭,山木环绕。
“师姐,吃的在哪?”
何沭一个大逼兜过去,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如此大手笔,你真当以为我们是来喂肚子的?”
百里竹捂着脑袋,狠狠瞪回去:“那我们来干嘛?爬山?”
凤清打开一幅地图,嘘了一声:“悠着点,别把千山宗的人给引来——吃自然是要吃的,但在此之前呢,先去个地方。”
三人相视一眼,皆是疑惑,这疑惑直到他们出现在神机城内某一客栈,才缓缓解开。
一张木桌,刚好坐满四人。
凤清吞下糕点,抿了口茶:“先来复盘一下,此次六宗会试,我们能拿回灵石的胜算有多少。”
于洛铺开一张卷轴,里头是会试的赛制记录,他扫过一眼,抬眸:“加上心境考验的积分,目前,我们的宗门有九分,与陵水宗暂列第一。”
何沭惊讶,拿开嘴边糕点:“第一?我听闻往年都是过人宗霸榜,陵水宗经常是倒二的存在。”
“正常的,这在之前也有先例。
首先,陵水宗是法修,心法造诣高深,心境考验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争个第一都不为过,只不过今年有凤清和夜渊率先通过考验的缘故,陵水宗未能霸榜,但也能拿下第三。
而在个人赛上,各个领域对每个宗门来说,稳打稳不在话下,前三再怎么打,都是自己人,当然,除了过人宗和千山宗。
我在器修前三上拿了两分,何沭和百里竹在剑修上各拿一分和两分,过人宗的分数被我们宗分摊,这么合算下来,过人宗的优势暂时不再,目前的第一轮不到他们。”
何沭眉宇间皱起,没有为此感到愉悦:“这么看来,我们的赔率还是会大降,就算有凤清教的拉仇恨打法,也总不能让全部修士凭好感押注吧,这还怎么打?”
百里竹嚼着糕点,含糊说道:“要不后面我们先认输?”
“那跟双手把押金捧着送出去有啥区别,要我说还不如直接点,能打就打,就算干不到第一,押金没了,好歹也有个名头。”
何沭嘴上这么说,然而眼中的苦涩和麻木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回家被一顿毒打看来是免不了了。
“别会灰心嘛?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不是?”凤清处之泰然,眸光一转,“于洛,如果不算上个人晋级赛的得分,我们的胜算会有多少?”
于洛就着卷宗的分数排布,掐指一算:“团队赛前三名得分占比较大,但仅仅依靠团队赛拿分,”他的语气逐渐沉重,“除非第一,否则,很悬。
加之个人晋级赛里,除了我们仨,其余十二弟子的实力难以估摸,我无法准确地预判他们的胜负,所以,就算是团队赛得第一,我们宗第一的胜率,不到一成。
但在个人晋级赛上拼一把的话,有希望。”
何沭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刀:“如果有人提前跟你一样算好分,晋级赛后,押云起宗赢的比例会升。”
百里竹:“那总比钱袋空空的好吧。”
于洛较之认可:“最稳妥的只能这样了。”
一时间,几人陷入低迷之中。
何沭扔下糕点,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难道天底下就不能有窥探天机的神力吗?”
这回轮到百里竹回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谁输谁赢都知道了,那还比个锤子?”
“万一呢?”
这话不是何沭说的,三个师弟齐刷刷看向说出这漫不经心话语的凤清。
少女当着他们的面,在一张草纸上写下各宗门弟子的名字,并分别在下面画上数个正或者负号。
她解释道:“一个正代表此人晋级赛得一分,负则输一分。
于洛,你觉得这样的话,机会高不?”
于洛拿过密密麻麻的草纸,满满的惊讶。
里头已经详细到任意两人对阵时谁输谁赢的情况。
压下惊异,他自内心盘算过,给了较为贴切的回答:“加上团队赛积分,有三成,不过——”他顿了一下,疑惑自心中起,“你如何能肯定,晋级赛的结果就一定会按照这种情况来?”
何沭撇嘴:“对啊,你又不是神通。”
凤清:“只是大致情况,再说,预判十二个人谁输谁赢还不容易。
你们想想看,金丹的夜渊跟筑基三层的季墨对上,谁输谁赢?
擅长谋局的温齐与一根筋的萧怀对上,谁输谁赢?
再有,在前三角逐局里,一力碾压楚葵的陵水宗大师兄白菘,在晋级赛,还会输给楚葵吗?
早在资格赛和领域赛里,那五宗弟子什么实力,基本也暴得差不多了,要说意外,也就手持双灵宝的心瑶、羽扇难缠的公孙良,还有苏落,他的幻境可能算是底牌,再有……”
三个师弟嘴巴差点掉地,让人恨不得塞个鸡蛋进去。
就几天的比赛,弟子的实力全被她摸透了。
而且,明明听起来感觉很惊骇世俗,但乍一想,竟又有种自己也能做出相同预判的错觉。
“那……”百里竹将草纸从眼前移开,问,“你都说苏落有底牌,干嘛还认为人家会输那么多场?”
凤清抬抬下颌:“你问问于洛。”
迎上百里竹的目光,于洛慢慢开口:“从年初到现在,于氏在修灵界各大商行里,本就稀少的高阶防护器具一出货就被洗劫一空。”
百里竹歪头:“所以?”
“没所以了,你猜呗。”
百里竹:“……”
说话说一半好玩吗这?
何沭抬眼,面前是往嘴里塞糕点的凤清,他有些不确定:“你这预判真的可靠?万一……”说到一半,他想了想,觉得问了也白搭,自己也没好法子,干脆屁股一坐,跟着抢了块栗子酥。
“算了算了,你和于洛看着办好,我脑子今日休整。”
百里竹含糊跟风:“对对对,看着办。”
于洛思虑一番,觉得这预判的每一场输赢,都能找到对应的依据,心一横,干脆抛出自己的想法:“照这样的话,晋级赛完全没问题,控好分,给外人一种云起宗希望不大的错觉就行,但压力就全放在这团队赛上,凤清,你把握是多少?”
被问的人抿口清茶,微微一笑:“这可看不得我,得看我们。”
咀嚼糕点的几张嘴不由得慢下来,面面相觑,一时静默。
凤清再道:“晋级赛结束后,所有赌坊会按城内规矩,全部停止押注。
破釜沉舟,所有法子中最稳的,也正如何沭所说,就算亏押金也不亏名声。
走黑马路子,最好的结果是盆满钵满,但是险,最坏的结果,名利双丢。
稳还是险,看你们想选哪个喽。”
抿茶音一口接着一口,仅仅几句话的功夫,屋内落针可闻。
就在凤清以为还要等一等时,茶杯砸桌的声音自屋里“砰”地响起。
何沭站起来,将发束一甩,豪横大喝:“我听凤清的,险就险,老头子的丹炉又不是没挨过,这扬名天下的黑马剑仙,小爷我当定了。”
于洛恢复一贯的温和,轻笑:“兵行险招,大不了钱重头再赚,六宗会试可不是年年都有,小师弟,你呢?”
百里竹将嘴的核桃酥吃干抹净,板凳一踢,跟着站起,举手大呼。
“我听师兄师姐的!”
许是人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总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胆,在晦气与艰巨里习惯了百折不挠,也常常忘记,山在被扛起的过程中,是随时会把人压垮的。
但在少年眼里,没有扛不起的山。
凤清觉得,她怕师弟疑虑而让他们做选择,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好,那就干他们一票,让天下人看看,我云起宗的弟子,赚得起钱,也干的了架。”
凤清一语毕,而后整整衣袖,走至客栈门后。
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现在去哪?”
凤清:“既然决定兵行险招,晋级赛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呀。”
何沭毫不在意地摆手:“害,都说了控分,那晋级赛我们躺平不就得了,还要准备啥?”
凤清给他一个白眼:“你说说看,你一个剑修前三,在晋级赛秒变菜鸡,那些想押云起宗第一的人,谁会信?”
“要不然咋办?”
“你们跟我来。”
凤清打开客栈门,大步跨了出去。
——
半炷香后,蔚蓝的天际逐渐被一点夕阳浸染,神机城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下。
一角小巷,宁静幽深,门户紧闭,看不出任何烟火气,巷口处,歪歪斜斜的木板半挂天边,其上是斑驳的字——贾梓巷。
某屋顶上,四人脑袋齐齐探出,瞅着不远处的楼瓦亭舒。
凤清在来的路上已经把那晚关于魔族套路的事道了一遍,并告知他们,各大宗门将在今日动手,拔除据点。
既然出来了,他们也该尽一份除魔的义务。
用凤清的话说,是为晋级赛和团队赛做做准备。
虽然三个师弟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个毛线关系,但听凤清的,准没错。
最边上,百里竹猫着腰,低语:“师姐,我们现在去哪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