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人高的洞门,迎面是一堵墙。
剑窟里头上不达顶。
仿若是从侧门而进,误入一条四人宽的长巷子,左右两边望不到尽头。
脚下传来一阵轻微声响,低头借着百里竹手里的火光,能见由木板拼凑而成的地面,透过缝隙,隐隐听到缓缓水声。
他们后知后觉,这两石壁被木板桥衔接起来,桥下是不迭溪改道后的暗流。
百里竹瑟缩了几下,悄然靠近另外三人:“这地万一塌了,你们记得拉我一把。”
何沭:“去去去,不就一破木板,怕个锤子。”
百里竹的眼神往下瞄。
“有本事你腿别抖。”
“……”
“跟着水流方向走!”
凤清在掌心激起一小簇火焰,然后便朝右手边跑去。
百里竹和于洛紧随其后。
何沭感受着脚下传来由远而近的吱嘎声,犹豫几下,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慢点成不,小爷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啊啊啊……”
“你快点,师姐都要跑没影了。”
喊声在长道传出回响,凤清七拐八拐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再次看到豁然天光。
隔着长长阶梯,俯瞰隐隐能看出是右手边的洞口。
此时脚下隔着木板的流水已然随石梯缓缓流下,渗入四周的石壁底下。
木板已到尽头,再往前一步就是比木板低半口井深的第一石阶。
她凝视着凹凸不平的两壁,用识海能稍加感受到布在上面的阵法。
既然此处是剑窟,路也该是剑修走的路。
她略微后退,下一瞬双脚腾空跳起,人已然消失在木板上。
祭出赤霄剑,剑凌空抵在某级石阶左上方的墙壁,她脚尖点着剑柄而起,同时赤霄剑离开石壁,快速出现在往下石阶的右上方石壁上……
如此反复,等她双脚准备再次落地时,脚下的水仿若有所感应,让出一片干燥的地让其稳稳落下。
这时另外三人陆续赶到木板尽头,望着底下流水的阶梯有一瞬的茫然。
凤清手作喇叭状,隔空大喊:“用二长老教的御剑诀,以石壁两侧凹处作剑支点,御剑而下,不要碰那些水,有阵法。”
“明白!”
百里竹和何沭各自拿出铁剑,按凤清说的方法御剑而去,成功抵达洞门口。
独留在木板上的于洛默默掏出铁剑。
这玩意就二长老的术法课上用过。
若是待会失败了,触动阵法,岂不是会让此趟剑窟之行功亏一篑?
或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一时间,于洛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心里乱得不得了,怎么也想不到别的法子,这剑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诶,于洛咋还不下来?”百里竹纳闷地望着木板上的人。
何沭抱胸,像看热闹一般:“他是器修,随了他爹器修唯一的思想,而且他爹从不教他与此无关的东西,就譬如这御剑之术。”
百里竹:“二长老教的剑术我记得他当时是会了的呀。”
凤清:“哪怕一遍就会,无心习用也无济于事,你敢说你一年不做饭,还能有当初仅烧的那顿饭的手感?”
何沭仰头望了眼那一直踌躇不定的人:“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先过去?”
百里竹:“那我去探探路?”
“不急啦,要想玩得尽兴,少一个人都不行。”
凤清说着,吞下一颗补灵丹,藏在袖中的食、中两指微动。
芥子袋半开,一抹淡粉色的身影钻出,消失在石壁上,又自另一头木板上的石壁浮现……
于洛正盯着剑犹豫不觉之时,突然感觉手中剑连同手臂都晃得厉害。
怎么回事?
脚下突然一阵踉跄,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木板摇晃得厉害,隐隐有从中间割裂的趋势。
木板桥难道要塌了?
洞门口的何沭和百里竹也感到异样。
百里竹:“怎么回事?那边看起来不对劲。”
何沭嘴角微搐,扭头看向身后人:“你又干啥了?”
未等人开口,身旁挨着的石壁里钻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萝莉,窝到了凤清头上,拍了拍小手。
“阿花干完了,快给奖励。”
顺手塞了个灵果过去,凤清出声解释:“我们来路的岩壁上,有一阵法,衔接整条木板桥,为的就是防止非宗内人闯入。”
“如果触发的话?”
何沭仰头看着那木板桥上呆住的人,有些幸灾乐祸。
“如果触发的话,桥散石翻,然后就是地动山摇,可谓惊天动地、谈虎色变。
不过放心啦,我刚让阿花触动阵法时顺带给于洛隔空布置了瞬移阵法,只要他真的危险了,会让他安全离开的。”
话落,那木板桥已经分作两半,像要被中间撑开的样子,从下往上顶了起来。
于洛扶住左侧的石壁,脚却一步步在往中间退。
他暗自讶然,石壁竟自己动了起来,正将他缓缓向中间推。
他还不知道自己脚下有阵法,只知道凤清她们站的位置是唯一活命的出口。
再次凝视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剑,他额头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拼就拼吧,失败了总比被石壁压死得好。
剑在右手兀自旋了一圈以再次习惯执剑,攥紧时,荧蓝色的灵力自手中涌出,与铁剑融为一体。
手腕轻轻旋转,铁剑如同化作幽灵,片刻凌空出现在某级石阶左上方的墙壁,他起身一跃而下,复盘着二长老教的剑诀,驱使铁剑朝前而去。
却在这时因顾着剑诀,脚在剑柄上落了空,慌乱中他抓住还靠石壁支撑的剑柄,身子在半空晃了两三下,看得下边的人惊颤不已。
何沭哆嗦地直视前方,张嘴欲言。
百里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三师兄不是有阵法护着嘛,没事的,就算被石壁夹到也能全身而退。”
“你有没有想过,他能全身而退了,我们可能就是馅饼了。”
“对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
“师姐,那我们怎么……办?”
百里竹急切地扭头,却不见人,只瞥到洞口一角衣物飞快消失。
“靠,你怎么跑得比狗还快!”
何沭将百里竹踹出洞,自己也紧跟着跳出去,生怕被石壁压了。
话说这边的于洛,眼见剑抵不住,眼角余光见下方对侧石壁上的凹孔,急中生智,在剑掉下去那刻,借力腾空跃起,在剑离水丝毫之时心念口诀,御剑直抵对壁那凹孔。
脚借原来凹处腾空跃至剑上。
插曲一过,他也逐渐习惯掌控铁剑,恢复之前的节奏,更加灵活顺畅地运起剑诀,待脚落地之时,心也松了下来,此外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好像,刚刚的虚惊一场,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待人回过神来,他环顾空荡荡的四周。
人呢?
咋都跑没影了?
诶不对,这两边石壁怎么还在动。
于洛一个惊颤,眼看小道已到他的肩宽,于洛侧身一个弯腰,从洞口跃了出去。
洞外光线将他双眼晃得有丝茫然,耳边呼呼狂响,他微微睁眼,勉强能见山崖耸峭入云天的糊影。
等等。
天……
靠,他怎么会看见天?
人还在下沉,于洛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说好的剑窟呢?
为毛自己在坠崖?
于洛一时有些风中凌乱。
还在下坠时,他感觉腰中一紧,被往上一扯,像被树枝吊着的布条,随风飘荡。
于洛眼珠子上飘,正是勾着他腰带的赤霄剑。
那洞口下缘几十米处突出平台上,三个笑嘻嘻的脑袋加一个小萝莉探了出来。
何沭:“惊不惊喜?”
百里竹:“意不意外?”
阿花:“开不开心?”
凤清:“是不是少了二两一身轻?”
何沭:“他轻没轻我不知道,但小爷我已经被刺激瘦了,今晚要加餐。”
百里竹:“先不说加不加餐,这悬崖峭壁的,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何沭探身瞄了眼深不见底的下方,将头缩了回来:“是哦,诶不对,说好了剑呢?窟呢?”
凤清:“这不我们身后就有个窟嘛,找找看总会有发现的。”
百里竹:“师姐说得对,可那个窟里除了字啥都没有,怎么找?”
凤清:“那这字肯定就是关键了,你们看啊,那石壁都刻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一刻也是悲。”
何沭:“要我说,就应该先去找到宝剑位置,再来琢磨这些有缘无缘东西。”
百里竹:“不对不对,字是关键,应该先琢磨字,挑出有缘人,然后再让有缘人去转悠一圈,等宝剑归位。”
“……”
石台下某个人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喂,你们仨谁能先把我拉一下再探讨诗不诗意?再不拉我就真剩个轻飘的魂了——狗子,你是把懂得变通的神剑,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赤霄剑很自豪地闪了下红光。
然后好心将偏离的腰带位置给纠过来。
嗯,就没然后了。
“……”
“哎呀你们都扯不到点上,人家都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了,干嘛跑来跑去的。
走,都给姐进窟去,姐告诉你们该咋做——狗子,来护个法!”
凤清将赤霄剑唤了上去,连带着于洛本人。
“狗子,不是让你保护他吗?怎么现在才捞上来?”
赤霄剑:你也没说要捞上来。
凤清:你丫的就不能变通一下?
赤霄剑在原地绕着剑柄来回晃,处处写着叛逆二字。
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