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股清水丝丝冒烟,氤氲出温暖的水汽。
于洛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灵气,不由得浮现欣喜之色。
能提升灵素修为的温泉终于建成了。
他赤着双脚,准备来亲自体验一下。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呼喊。
“于——洛——”
抬眼,他隐隐看清那人惊恐的神色,疑惑:“百里竹?”
这家伙跑那么快干嘛?
被何沭打了?
略微侧目,那狂奔的人身后,宛若海啸般的黑雾正向这边追扑而来。
那黑雾所到之处,寸草尽毁,连高林密树也淹没其中。
于洛暗道不好,一个扑通就跳入温泉。
逃命的百里竹面色呆住。
不是吧,宁愿被淹死也不愿被那乌漆嘛黑的怪气污浊。
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脑子想归想,脚一步也没停。
“于洛啊,俺敬佩你是一条好汉,但是你能不能先救救俺再跳啊!”
等靠近温泉,泉面已经悄无声息,百里竹的心跳得越发厉害。
身后就是浊雾诡谲,他咽了口水,想继续逃命时脚底却不知怎么,被绊了一跤,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眼见那黑烟蔓上他的衣角,青色的布料边缘发黑,往里侵蚀……
百里竹紧闭双眼。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那股疼痛袭来,反倒被一阵金光迷了眼。
他后瞥,除了边缘发黑,衣服还完好无损。
百里竹一个鲤鱼打挺,惊喜地跳起,往金光罩里挪了挪。
“于洛!你没死啊!”
“我还没活够呢好吗?这温泉注定是不保了,把储灵晶石拿回才是首要。”
发起金光罩的人将从泉底拿回的晶石往芥子袋里揣,抬眼时那黑雾已经将他们包绕。
百里竹瑟瑟发抖:“你这金光罩持久不?”
“不好说,你路上用火帮我把这衣服烤干,我们先去找人。”
想也不用想,这黑雾准是凤清的符纸搞的,她现在身边有三长老,暂时不用管,倒是另外一人……
——
“哟呵,终于想起小爷我了?”
等两人赶到何沭炼丹的地方时,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百里竹环顾四周,除了一个闪瞎眼的炼丹炉被黑雾包绕其中,别无其它。
“人呢,难道被嘎得只剩魂儿了?”
“嘿,你俩,麻烦低个头,看看这里好吗?”
两人低头,透过炼丹炉的金光,他们看见那隔了一层红光的丹炉口里,一个少年蹲在里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那丹炉壁,企图引起他俩的注意。
那幽怨的眼神整得一副生无可恋。
于洛也跟着敲了敲那丹炉壁,听着那美妙的声音,难得浮现赞叹之色。
“蛙趣,何家主真是大手笔,自带丹域的金丹炉都给你了。”
百里竹:“而且我竟然不知道,这炉还能当狗窝,真神奇。”
“我替我炉谢谢你哦。”
何沭从里头钻了出来,挤到那金光罩里,顺势收回炼丹炉,拍拍手问他俩:“现在要干嘛?”
于洛:“两个选择,一是找到凤清和三长老;二是等着,她应该会自己收拾烂摊子。”
百里竹索性盘腿坐了下来:“那我们还是等着吧,周围乌漆嘛黑的,也看不着他们的影儿。”
何沭点点头:“有理,而且我相信于洛你身上一定还多备了至少两个金光罩,撑死能顶七天——快,拿出你的叶子牌,小爷我要来消遣了。”
说完他自己也坐了下来。
于洛:“……”
*
此刻同在黑雾里的凤清,已经被云泓腾云带到暂时没有黑雾侵袭的半空。
凤清耷拉着脑袋望了转眼间就仿若陷入深渊的不迭谷,一副生无可恋。
她扯了扯还在用净化灵宝驱除黑雾的云泓,不知第几次哀求:“长老,就给一张嘛,这回真没事的。”
“不可,你先好好待着,待我除去这毒气再解决你的事。”
那张生灵符弥漫出来的黑气速度之快,快得让凤清还没做好准备,地上那叠空符纸就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而云泓自觉一点黑色的毒气而已,要除去不过翻云覆手间的事儿,愣是不给凤清画符,生怕她再生出意外。
云泓刚开始还游刃有余,后面越净化黑气越多,最后直接气凝雾,势要翻涌这个山谷。
是的,一直处事不惊的云泓第一次傻眼了。
特么这凤清什么来头?
不就一张生灵符嘛,咋还弄得跟瘌蛤蟆生蝎子似的。
一窝更比一窝毒。
云泓惊疑不定,也再没精力想更多,眼看那净化灵宝再撑不住,他默默侧目。
“你真有办法?”
“真的,我以我的腰中剑保证!”
云泓叹声,将一张空白符纸递给她。
好在凤清手里一直捏着那支御灵笔,拿到符纸,她毫不犹豫就一笔挥成。
云泓细看,那是一张御藤符。
御藤符能清毒气?
还是真如于洛那帮人所说,此符能生火?
正在他心生怀疑之时,那张画好的御藤符已经被凤清扔出,飘到黑雾翻涌的谷里。
云泓挥手,给他俩人多布了层结界。
没一会,那吞没御藤符的黑雾里,隐约闪现一抹红光。
随着那红光逐渐壮大,隐隐有吞噬黑雾的趋势。
很快,又是眨眼功夫,原本黑雾弥漫的谷里化作烈火燎黑原。
……
“一饼,到你了。”
何沭细细瞅着手中的牌,金光罩外的火舌对他仿若不存在的样子,纠结片刻,还是扔下张牌。
“六万——话说这又是凤清的杰作?自焚火葬场?”
于洛甩出张牌,气定神闲:“御火清毒。”
百里竹又打出张牌:“详细说说——哈,我吃!”
“吃个毛线,你那两张都顺不过于洛的牌,拿回来。”
何沭说完甩了张牌下去。
百里竹:“哦。”
于洛:“金应泽卦,泽中有沼,毒钩之,用火克即最好——吃你,胡了,都贴吧。”
何沭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在满脸长纸条中多贴了一条。
“跟脑子好的商人打牌就是麻烦,一局都没赢过。”
百里竹提起遮住眼的长条,瞪眼看向罩外的天光:“黑雾和火都没了耶。”
不过一刻的功夫,原本鸟语花香的不迭谷,仿若历经一场浩劫,衰败凋敝,寸草不再。
好在黑雾清得及时,未曾波及到不迭谷外。
于洛起身,将金光罩收回,而后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
“走吧,去找三长老和凤清。”
*
日光正盛,孤鸟途经,颇有兴致地望着下方站成一列的四人。
“接着。”
云泓一个挥袖,四人手里齐齐出现把铁铲子。
凤清:“长老,只有我们四个吗?”
云泓:“不然还有别人?八百棵灵果,一千棵花树,两万株灵植,种不完不许出谷。”
“……”
铲子在手,耕田无忧。
百里竹在于洛划拉开的一亩地里,弯着腰,拿铁锹使劲往地上一钻,顿时尘土飞扬,泥壤让道,长长大坑自他后头延伸。
咻咻没几下,百里竹兴奋地举起铁锹。
“报告师姐,坑挖好了!”
“好个毛线,让你往右挖坑,没让你连着把左边挖好的坑给填了。”
凤清给完他一个大逼兜,然后认命地回到刚挖一半的坑面前,吞下一颗补灵丹,继续使唤赤霄剑。
“赶紧的,狗子,你就当是来下乡体验生活的,不就一个坑嘛,还能难倒骁勇善战的你不成?”
赤霄剑:“……”
何沭扔下铁锹,气得噗噗生烟:“特么小爷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种田的,老子不干了!”
说完他甩头就走,一身傲骨散发着纯天然作死气质。
于洛闭眼躺在刚用残存枯木做的摇椅上,在油纸伞下享受着日光浴。
伴随着椅子的晃动,他伸出手指,悠悠出口。
“三、二、一。”
“嗷,长老我错了,我真错了,求您别让它们啄我了……”
何沭从离开的方向跑回来,身后跟着一群蓝蝶追击不舍。
“靠,别啄了,特么为啥毒了烧了这群玩意还那么多!”
百里竹眼珠子飘过何沭虚浮的惨状步伐,手上铁锹挖得越发卖力。
“受不了了,真累呀!”
凤清瘫在地上,悄咪咪朝于洛的伞下移去。
于洛睁开一只眼看了下正奋力铲坑的赤霄剑,默默将伞偏了个位。
凤清感受到晃眼的日光,又挪了下位子。
他再偏。
她再挪。
再偏。
再挪。
于洛:“你不累吗?”
凤清:“我累啊,难道你不累?”
于洛:“……”
半日过去,伞下的人又多了两个,只不过少了一个。
何沭和百里竹争不过凤清,只得躺地上,然后舒了一口气。
百里竹:“哎呀,终于铲完十分之一的坑了,累死我了。”
何沭默默地数着那些种子,确认过真的只完成了一点,干脆躺下发呆。
凤清卧在躺椅上,看着在一堆坑之间游走的于洛,一时之间感到无比的放松。
“原来不干活躺在这里看别人干活是多么地爽啊!”
“是吗?那再多来几棵怎么样?”
“不怎么样。”
听着头顶传来的清冷话语,她下意识回应。
空气寂静了一瞬。
“长老我们这就干活去。”
三人作鸟兽散。
云泓慢悠悠坐在摇椅上,内心发出感叹。
云起宗还是有实用的弟子的。
然后整个人悠然入定。
于洛正往种子缓缓运入木灵力,突然见脚边多了一捧土,他侧目,讶然:“你们不休息了?”
这三人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除了百里竹。
“别多想,我们只是从心。”
凤清难得自己下地,左手洒水右手埋土,整得那叫一个能者多劳。
虽然右边只是手中的赤霄剑在动。
何沭配合地在俩人中间给前面挖好的坑洒种子,洒到一半洒不下去了。
“百里竹你过来点挖,土都铲于洛身上了。
他的木灵力现在还是我们出谷的希望,别把咱希望活埋了成不?”
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