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空俯视,云起宗整体呈同心圆,最外圈的是外门,往里是内门,中心的几座相连着的山头便是长老和亲传弟子的起居地,其间山路十八弯七拐八拐好不崎岖。
至于为什么年年云起宗内外门林秀众多,偏偏内招招不满亲传呢?
一天下来,凤清几人大概明悟了一些。
“搞什么,饭堂设在外门,一日三餐都得跑上跑下,是谁吃饱了撑想去亲传的?”
何沭骂骂咧咧,终于在凤清在带领下来到外门。
凤清心里嘀咕:我要说了你们还肯来吗?
他们环顾一周,外门弟子活动的地方整体更像一条首尾相连的街,两边是执法堂、学术阁、演武场等地。
几人经过一间学术阁时,往半开的大门里头瞄了一眼,却只看见长长的走廊,尽头隐约是错落的楼阁。
此刻余晖将近,膳食斋还有饭可吃,但新进宗门的三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丰盛?”
何沭瞅直了眼,试图想看出个花来。
“难道不是吗?”
于洛:“那紫薯、玉米、猪肉呢?”
凤清顺手将掌厨弟子的菜刀拿来一刀下去,他沉默了。
百里竹有些不死心:“不是说样式丰富咩,那烤的、灌汤的呢?还有煎炒焖炸?”
掌厨弟子很上道地摆上新出炉的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品。
“这位师弟,咱膳食斋别的没有,就样式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俺们做不到的。”
看着这位憨厚热情的掌厨师兄,还有桌上蒸的、炸的、灌汤的包子,集体一时无言。
百里竹:“师兄啊,请问除了包子,还有啥呀,比如红烧肉、鸡蛋灌饼等等的呀?”
“好像没有。”掌厨弟子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还有一道炒花生馅的,可香了,要不?师兄给你们做。”
“师兄你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些够了,够了,不用再麻烦了。”
凤清笑呵呵地将人打发走后,自顾自拿起一个自己没吃过的面包嚼了起来。
“天哪,难道我们天天吃包子?这不得腻死,还连个鲜汤都没有。”
何沭用筷子戳了戳一个软糯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里头唯一的一块红烧肉转瞬就进了肚里。
于洛:“我好想跑路怎么办?”
凤清就着水将一团馒头似的包子塞进嘴,含含糊糊地说道:“呛呛其它轰门的一日丧餐。”
“凤清师姐说得对,我们吃的是有馅的馒头,那些个宗门比不得。”
百里竹说完就大快朵颐地嚼起包子来。
“话说宗门是不是将底蕴用在了别处,看看这小煎包,真就只有煎没有馅。”
于洛正怀疑云起宗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时,一个外门弟子轻轻飘过他们身后,幽幽说了一句:
“师~弟~知道我们宗门这名怎么来的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草率了,这个宗门是真穷。
凤清忽然想到,为什么她不来选择当个小小的外门呢?
想到就做,她逮着几个外门弟子就是一顿输出,得到的回答却都是——
外门都听老大的,老大说必须外招,不得内招。
“那你们老大呢?我找他理论去。”
“那边。”几个外门弟子齐齐指向门口进来的壮汉。
只见那弟子低头避免被门楣磕到,顶着快被撑破的宗门服,随便挑了一个位置,拍桌大喝:“今儿啥馅的,通通给老子端上来。”
凤清咽了咽口水,果断退回,又逮了个内门弟子,旁敲侧击。
得知内门都是放养,不讲究啥江湖规矩,一阵狂喜,又是一顿输出,最后只得那弟子冰冷的回复。
“不好意思,据我所知,内门在几月前就已经招满了,房屋紧张,师妹还是好好当你的亲传吧。”
“那我把这位子让你,跟你换,如何?我的屋子可大了。”
那弟子摇头如摇扇:“别别别,这我可配不上,师妹还是另寻高就吧。”
她不死心,又问了几个。
“我很喜欢二长老在内门讲课,当了亲传我怕适应不来,师妹换另一个吧。”
“师妹看你骨骼清奇,怎么就不想当亲传了呢,跟你说,有这想法很危险的呢……”
“……”
于洛几人看着回到桌钱的人,问:“战况如何?”
“我还是继续当亲传吧,看看能不能苟到内门缺人的时候。”
刚吃完,膳食斋门口烟雾四起,灵光闪现。
话落,一位出尘少年已经负剑而入,青衣飘动,随后是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凤清那桌也学着其他弟子的样子拱手念道:“见过严师兄。”
“这位是……”
凤清悄咪咪凑过来道:“这是内门大长老座下大弟子严和师兄,我刚入门的第一天就是他带我来膳食斋的,他现已入半步金丹,好像管着内门诸多事宜。”
几人点点头。
懂了,跟着他有饭吃。
严和颔首,径直朝大堂角落的一桌走去。
“风清师妹,这几位想必就是刚入门的于洛师弟、何沭师弟还有百里竹师弟吧。”
严和的声音温和,隐隐带着某种威严,听着会让人不自觉严肃起来。
“师父命我带你们熟悉一遍宗门各处。”
几人拱手:“有劳严师兄了。”
逛了一圈内外门后,他们也知道了个大概。
外门弟子平时负责食扫炼跑路这些宗门的基本事务,而内门主要是监管全宗门的大大小小事务的运行。
说白了外门就是干活的,内门扮演工头的角色,至于亲传弟子……
“你们呢,就负责修炼,我们宗门不会亏待每一个好学勤奋的弟子,只要在明年的宗门会试上露个脸就行。”
于洛:“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严师兄你不来呢?师兄你都半步金丹了,比宗门内的好多弟子强了不止一丁半点哦。”
严和轻笑,将目光放在山下的远景,此刻内外门的山路上只有少数宗门弟子晃悠的人影。
“日后你们会慢慢知道的。”
严和说完,随手一挥,一份卷轴缓缓落入凤清手中。
“这图上有宗门各处的具体地方,你们的住处就在我们脚下这座山,离凤清师妹的挽春苑不远,由她带着你们去便可,还有,玉简上有宗门的每日课业,明日有我师父的理论课,记得带点回心丹。”
还未等几人仔细琢磨后面的话,严和就已经御剑消失在他们面前。
“罢了,睡足才是正事。”
凤清说着,拿起卷轴仔细看了看,四人绕着山头转悠了几下,找到了各自的院落。
“为毛这院子这么地秃?别说花了,草都不顾,特么要赶上沙漠带了都。”
还是仙人掌都嫌弃的那种。
何沭一眼见到自己的如秋苑,少爷脾气又来了。
“洗洗睡吧,这花草还可以自己种不是吗?多人性化呀,还省去了拔草的功夫。”
凤清本着因为淋过雨所以也要亲自给别人浇点水的想法,暗自幸灾乐祸起来。
当晚,不管住处如何简陋,四人都在各自小苑一倒就睡,实在是一天下来,走了太多的路,累了。
这一觉,呼呼睡到卯时,呼着呼着,就被一阵更大的嘟嘟声嘟炸起来。
这声音还特么挺有节奏感。
“啊啊啊啊啊哪个杀千刀的一大早吹唢呐啊!”
凤清一把破开窗户,见到隔壁探头出来的于洛,黑着脸:“你干的?”
“你看我像吗?”于洛顶着疲倦的双眼,将头转到右边。
另一隔壁不远的窗子伸出个发丝凌乱的头,瞪了于洛一眼:“别看我,小爷我现在平均恨每个趟床上的家伙,百里竹,是不是你?”
待何沭转头,冬霖苑的窗户空空如也。
“这小子是怎么睡得着的?”
还未等何沭想明白,冬霖苑院子窜出个人来,手里还拿着个颇像喜事用的大唢呐,上面还很贴心地绑了条红绳。
“早呀,何沭。”
“早个毛线,你大早上吵什么,小爷我的剑仙梦嘎了你知不知道!”
百里竹依旧笑嘻嘻:“我早起晨跑时遇见大长老,他给我这个,让我回屋吹上一曲,越有气势奖励越大。”
凤清半个身子悬挂在窗棂,企图放空自己。
干嘛呀,当条睡死的咸鱼就这么难吗?
“哦对了,卯时三刻是大长老的课,现在还有一刻钟。”百里竹好心提醒道。
于洛一个激灵,啪地将窗户关上,下一秒,一个略带稚嫩但不失清尘风度的俊少年负手站在夏岚苑外,原本疲倦的双眼此刻满是星辰若河。
没一会何沭也穿着宗门服走出门,束发冠起,嘴里嘀嘀咕咕:“为了剑仙得道,一个早起又何妨?”
百里竹站在挽春苑窗前,戳了戳半挂着的人:“凤清师姐,上早课了耶。”
半晌,人没动,百里竹举起大唢呐,对着窗户就是一个大嘟嘟嘟嘟嘟,发丝拂过半空,睡死的某人晃了晃头,又回到原处,企图用呼噜声对抗所有不美好的噪音。
“……”
另一山头的学术阁,待须发已白的大长老傅洪看着四个新招的亲传跨进门,其中一个还是被半拖来的,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老夫让百里竹叫你们还是一个时辰前,老夫现数百老人了,还能矜矜业业为你们传道受业,你们呢,小小年纪竟这般懒惰?简直丢我云起宗的脸。”
傅洪说话的语气跟他本人看起来一样老迈,声音虚弱得让几人好怕他下一秒会断气。
虽然不知道这驼背的老人是怎么做到有力气举着拐杖念念叨叨的。
几人羞愧地垂下头。
“弟子知错。”
“弟子知错。”
“弟子知错。”
"呼~呼呼~”
"……"
“咳,咳咳……”
“呼呼呼~”
看到趴桌上纹丝未动的人,傅洪更加来气,拐杖上一丝灵力出现,将百里竹手里的唢呐卷到某人的上方,很快对另外几人来说清晨恐怖的嘟嘟声凭空出现,借着傅洪的灵力钻进某人的脑海里。
凤清双眼一睁,右手下意识跟赶苍蝇似地将大唢呐一挥。
咚~
唢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傅洪脚边。
于洛几人大气不敢出。
这凤清连大长老的唢呐都敢打,不愧是掌门委以重任叫去收徒的亲传弟子。
“你就是凤清?”
被叫的人清醒过来,打量了一瞬眼前这个花絮鬓白的元婴老人,二话不说起身拱手弯腰大呼:“弟子见过长老。”
傅洪眯着那本来就睁不大的老花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静默片刻后开始唉声叹气。
“唉,是老夫老了,赶不上年轻人喽,唉,老夫也就只能在这理论课上给你们解解惑,老夫真是累啊——凤清,回去把今日讲的内容两百遍,唉,另外几个别笑得太开心,于洛和何沭,抄一百遍,百里竹二十遍。”
百里竹弱弱地举起自己的爪:“长老,为什么我还要抄?”
“你也迟到了很开心?玉简上的课表时辰不会提前看吗?五十遍。”
百里竹欲哭无泪。
有没有搞错,谁上课要翻过一个山头啊?
接下来两个时辰,四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严和让他们备好醒神用的回心丹了。
这傅洪大长老真是太会讲了,从练气到化神的三百六十五种路数、到论旁门技巧修仙速成的可行性,以及从上古修炼法则罗列到三界恩怨奇仇的传言可信度辨析。
这是理论课概述吗?这丫的妥妥百科强行灌入吧。
而且傅洪讲的调那叫一个平的咧,或许这也是他看起来随时西去结果还能给多数修士送终的原因吧。
好在他们几人中,何沭最不缺丹药。
人手一颗何氏回心丹,当堂作业写十遍都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