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不长进的詹微
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戳到了朱棡心里头的柔软。
他的脑中,一下子出现了一个佝偻却高大如山岳的背影。
那是他的父亲。
朱棡在到来这个世界的前一年里,还时常想家,想起自己苍老的老父。
想起了他这忙碌劳累的一生,想起了他被水泥腐蚀的双手,想起了他因为生气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在朱元璋这位帝王的身上,朱棡仿佛看到了老父的身影。
为子女操心,担心子女过得不好。
忙碌一生,或许最高兴的,就是儿女结婚那一声连携的爸妈。
是孙儿出世时,那哇哇大叫的啼哭。
那一刻,他们或许真的放下了心,即便是下去见了祖宗,也能挺直腰背的说一声……,咱家的根,传下去了!
想到这里,朱棡的鼻头一下有些泛酸。
而且眼角有些湿润和发烫。
“爹……。”朱棡哽咽的抽了抽鼻头。
朱元璋叹了口气。
“当初你老子我……,和你二伯分了家产……,娘的……,十三粒米啊!就是咱全部的家产。”
说到这,朱元璋的神色开始飞扬起来。
“谁能想到,咱朱重八能当皇帝?”
“姥姥的,咱这出身,前半辈子愁吃愁喝,后半辈子没成想能当个皇帝。”
朱元璋缓缓的坐下,叹道:“咱怕啊。”
怕?
朱棡有些疑惑的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缓缓的拍腿:“咱怕的是咱当不好这个皇帝!愧对天下的百姓,让老百姓指着咱脊梁骨,骂咱是民贼,是反贼!”
“所以咱啊,是整日整夜的不敢懈怠,读书认字,跟着李善长学为君之道。可咱也发现,读书人的理,太偏。”
说到这,老朱翘起了腿。
“读书人认的理,是‘民为重,君为轻’,可在咱看来,哪朝哪代的皇帝做到了?这些个遭瘟书生,他们给咱皇家竖立那么多条条框框,结果自己个是吃的满肚肥油。”
“元末的时候,天下士大夫无数,名门望族骄奢淫靡。结果元庭拿几十万贯的赈灾费都拿不出来!”
“那个时候咱就想,这以后的皇帝下手一定得狠!要好好把这些人身上的油水给刮干净。”
“天底下哪儿那么好的事?啊,坐拥家财万贯,还声名盖世,百姓还以为这些个家伙是什么好人。”
“吴元年的时候,咱就杀了一百多个北方的士族,刮了他们的皮,让他们暴晒七天。”
“他们该死!”
这件事,确实是发生过的。
当时北地很多士族不愿意臣服朱元璋的统治,拒不接受朱元璋请求他们入朝为官的请求,还私底下和北方的元人来往。
最为可恨的,是他们买卖汉人奴隶,卖去北方给元人劳工。
朱元璋一气之下杀了个痛快,也就是那以后,朱元璋残暴的名声开始显露。
也不知道是哪个遭瘟书生传出来的。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神色已经开始严厉起来。
朱棡已经自己自爆,那么朱元璋舔犊之情也就化为泡影。
“老三,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漂亮!”
“爹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咱朱家不是靠着读书人打天下的!就算是治天下,用的也是好书生,不是这些心肠坏了的蠢货。”
朱元璋思量了一下。
“主犯抽筋扒皮,鞭尸七日,家眷凡有参与者,腰斩。”
“九族以内,全部斩首。”
“另外……,让人查查,此事和杨宪……有没有关系!”
杨宪?
朱棡心头微微一震。
事情为什么会扯到杨宪的头上?
不过随即,朱棡还是明白了一些。
杨宪是文臣代表,处置文臣,他这个头头首当其冲。他不受影响,会让武勋那边不满。
毕竟当初,李善长可是走的干脆的。
但是朱棡觉得……光是一个杨宪,怕是还不够。
真正想要让文官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还得……,玩点小花样。
朱元璋的口谕随即颁布。
开封案以晋王朱棡为主审,刑部三司陪审,只能建议,不能做主。
并且,一律处置,按‘大诏’进行论处。
这个口谕一下发,就让百官心里寒了半截。
大诏的残忍程度,在大明律数倍之上!当初乃是朱元璋专门惩治贪官污吏所编写的法律,可称酷刑!朱元璋这个口谕,就摆明了说,咱不希望杀得太少!
……
御史大夫詹微,刑部尚书周祯,大理寺卿李文台,以及主审的晋王朱棡从今天开始,都在锦衣卫镇抚司办案。
并不是老朱不信任朱棡,让三司掺和。
而是人太多,必须要用三司的官吏和地盘。
而且,让这三人掺和,未免没有一个敲打的想法。
詹微心里有些不服气朱棡,神色之中的冰冷表现的很是明显,在他眼里,晋王卖乖弄巧,完全没有半点贤王之姿,倒像是个……反贼。
“诸位,既然都坐在这了,那咱们也走下流程。”
“抓的人,怎么处置?”朱棡端着一本册子,边看边问。
刑部尚书周祯此时会了意:“若是大明律,主犯斩首,其余九族贬为贱籍,流放三千里,九代以内不可回京、科举、务农、做工。”
“若是按照大诏……。”
一旁的大理寺卿李文台有些无奈道:“若是按照大诏,未免有些残忍,两千多人命……。”
朱棡没有说话。
而是目光静静地抬起,看着李文台。
身为大理寺卿,无法会意朱元璋的意思,那这个大理寺卿就是百搭。
周祯严肃道:“按照大诏,主犯凌迟,暴尸鞭尸,不可有人收尸,不可有人下葬!其余从犯当剐刑,剥皮充草,鞭尸七日,可葬于乱葬岗。其余一干亲眷,三族以内……夷三族!”
这样或许残忍,毕竟这是近千条人命。
但是这事太大了。
大到快翻天了。
就连朱棡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有些犹豫。
不过他也很快想到,若是不严惩这些人,那么要不了多久,这种操作方式就会被别的人模仿,一样有人为祸一方。陶谦之所以能够在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官官相护。
唯有杀得人害怕,才能遏制一部分悲剧的发生。
这时候,詹微霍然起身。
面色铁青的道:“绝对不可!如此残酷之酷刑,若实施,那谁为朝廷做事?谁还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