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越过树梢,澄净的月光穿过白桦树枝的缝隙撒在公园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关着孔雀的笼子前。
“快点,撬个锁都撬不明白。”年纪较大的盗贼说道。
“别催了,老爹。”年纪较小的盗贼说。
“所以说,为什么要偷孔雀?”萧盈袖站在旁边边吃甜甜圈边看着两父子撬锁。
“孔雀轻,好抱走……哇!”两个盗贼抬头的瞬间吓倒在地。不是因为萧盈袖而是因为身后那只巨大的兔头怪物。
“怪、怪物啊!”两人要逃走时,被萧盈袖发动灵力,暂时抽离了灵魂陷入了暂时的昏迷。
“虽然说是妹妹或者女儿重病,但是偷东西总归是不好的,哪怕之后会还回来,所以就让你们稍微做个噩梦吧。”萧盈袖吃了一口甜甜圈说道。
“话说回来,你也没休息啊,长耳先生。”萧盈袖转身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兔头便用紫雾将其收了回去。
声响把笼中某一只本在酣眠的孔雀给吵醒了,它缓缓抬起头看着萧盈袖。
“哟,晚上好啊,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要吃点宵夜吗?”萧盈袖掰下一块甜甜圈,孔雀靠近萧盈袖将嘴伸出笼外叼走了萧盈袖手中的那一小块甜甜圈。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这座山呢。”萧盈袖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了甜甜圈后展开灵幕直接消失在了孔雀面前。孔雀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并展开了屏,这一举动直接将其他孔雀都搞醒,它们喳喳叫着,似乎是在怪罪开屏的那只孔雀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萧盈袖走上一阶阶台阶,往这座不是很高的小山上走去。这个点对于晨跑的太早,对于熬夜的人太晚,枝繁叶茂的路上仅有淡蓝色的路灯灯光和些许虫鸣,这样幽静的环境大多数人不会很喜欢,不过这是崩坏生物们最喜欢的环境,静谧并且无人。
虽然还在城市里,但是毕竟是山间,晚上还是很冷的,萧盈袖把手缩进袖子里然后藏到外套的兜里。一步步踏在用鹅卵石铺着的、略带坡度的小路,一步步跨上石台阶,很快就看见了山顶。山上出人意料的平坦且宽敞,有块石碑,还有座小亭子。但是她并不着急登顶,因为远处有几个秋千、滑梯之类设置。
“呜~”萧盈袖爬上滑梯滑了下来。明明展开灵幕后飞行的速度是这个的几十倍,但是萧盈袖依旧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是风吹过的是声音,不是风被撕裂的声音。
她上上下下,一连玩了好几次,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让自己取悦自己。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萧盈袖跑到跷跷板上,高处的跷跷板因为重量缓缓下降,落到地上后便没有了动静。
“话说回来这要怎么让它起来?”萧盈袖努力伸着腿,试图通过蹬地来让跷跷板的这一头起来。
“这不是可以一个人玩吗。”虽然这样翘得不是很高,但勉强也能玩。
“为什么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一个人玩两人游戏?”枫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紫雾里钻了出来,在一旁注视着萧盈袖这迷惑地行为。
萧盈袖看了它一会儿,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枚系着红绳的古代铜钱。
“你什么也没看见~你什么也没看见~”萧盈袖拉着红绳晃着铜钱念叨着。
“我是崩坏生物,你就算是要清除我的记忆也应该发动灵力吧,用这个玄学小玩意儿有什么用!”枫糖忍不住吐槽。
“你什么也没看见~你什么也没看见~”萧盈袖依旧不依不饶。
“好啦,我没看见,陪你过来玩就是了。”枫糖振动着翅膀飞到跷跷板上,随着重量的增加,跷跷板也落了下去。
看着萧盈袖一脸的欢呼雀跃,枫糖作为崩坏者却感到一丝心疼,虽然这个疯丫头平时做事情就很不着调,古古怪怪的,但这次却在实打实的高兴,还是在这么幼稚的玩具器械上感到高兴,本以为可以看穿人心、笑容皆是假笑的她是无比成熟的……
“其实你可以去找楚铭斋玩啊。”枫糖忍不住说了出来。
“异能者的肉体还是人类,所以依然需要一个合理的生物钟,楚铭斋只想当个拥有特殊能力但是不打算展现的普通人,所以依然要好好休息去过他的生活,更何况我总不能单纯为了娱乐而把他叫醒吧。”萧盈袖手扶着把手说。
“最后的时光了……”枫糖突然吞吐道。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告诉楚铭斋很快要结束的事情是吗?放心啦,既然是要删除他的记忆和改变他的生活,我当然会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会考虑另外的办法的,当然了如果是因为顾及我而拒绝,那我还是会驳回他的拒绝的。没关系没关系,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当正派,所以不会有心理压力的。”
萧盈袖看起来满不在乎的说。
“‘再见’一词总是要在真正离开之前才会说的。”
突然草丛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引起萧盈袖和枫糖的警觉,随后一个头发沾满了树叶的女生钻了出来,看样子只是个普通人,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机。
“太好了,不枉费我一路超近道跑上来,我果然没有眼花,这个跷跷板就是自己在动。”初二的苏悦举着相机说道。
“诶?”萧盈袖和枫糖都感到费解。
“先用手电照一下上方,来证明这不是被钢丝牵引造成的,然后……欸!为什么相机好端端出故障了!”苏悦才没拍几秒钟,相机就被萧盈袖的灵幕给干扰了。
“她应该是看不见我们的吧?”枫糖问道。
“肯定啊,我开了灵幕,你是崩坏者,我读取了她的内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是普通人会是这个状态吗?”萧盈袖注意着眼前这个女生,感受不到来自她心里的恐惧,就算是好奇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害怕吧。
“苏悦!你大晚上不睡觉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烫了一头卷发的女人冲了过来。
“欸!老妈!”苏悦见状撒腿就跑。
那个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蹊跷的跷跷板,追赶着她那大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出来的女儿。
“真是聒噪呢。”枫糖转头看着这对莫名其妙的母女跑下山。
“原来这里还有个自动贩卖机啊,这个是?还有没喝过的咖啡牛奶。”萧盈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边上的那个自动贩卖机旁,点了几下后便蹲下去拿出了一盒褐色包装的饮品,坐到一旁的秋千上喝了起来。
枫糖看了一会儿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萧盈袖。
“干嘛?”萧盈袖见枫糖一直看着自己便问道。
“没什么,哈~啊~,我也回去休息了。”枫糖打了个哈欠,随着紫雾的出现,枫糖也从萧盈袖的视线中消失了。
萧盈袖依然哼着小曲,荡着秋千,喝着饮料。
“哎呀,喝完了。”萧盈袖晃了晃盒子,发现没有了水声,便起身将它丢进自动贩卖机旁边的垃圾桶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嗒——
很清脆的碰击声,并不断重复着,萧盈袖判断声音是从山顶发出来的,于是乎便走了上去。只见亭子里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两鬓斑白,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看装束简直就像是从古装剧里跑出来的一样。此时,他正坐在刻着围棋棋盘的石桌前,黑白两盒子儿都摆在他面前,旁边还有一只没有染墨的竹制毛笔。此时,自己与自己对弈着。
萧盈袖注意到了一旁的石碑,上面刻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八个大字。而后察觉到眼前这个老人或许不是活人。
“亭下白发老翁桌前对影对弈。”萧盈袖背过手抛出一句对联。
“泥上黄口小儿树后自娱自乐。”老人立刻就应出了下联,萧盈袖小脸一红,没想到这个老爷子居然注意到了刚才的自己,不过因为‘专业素养’,萧盈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咳咳,老爷子,这么早就出来下棋了?”萧盈袖问道。
“嗯嗯,小朋友,这般晚还不回去睡吗?”老人盯着棋盘回应道。
“好啦,没有在对对联了,说起来您老人家既不是活人,也不是现代去世的人吧。”萧盈袖说道。
“老夫去世的确有些年头了。”老人挺起弓着的背说道。
看石碑应该就是那位王姓的贤人了,但是不是有些年头吧,大清都已经亡了几十年了。萧盈袖心里吐槽道。
“看样子您应该就是那位贤者吧。”萧盈袖坐到对面的石凳上说道。
“哈哈哈,到不必称我为贤者,老夫对是否为圣贤已经没有那么看重了。”老人停下了手中的棋子。
“芸芸众生之中,十之八九的人闭眼逝去之刹那就已魂飞魄散,余下之人,心之坚毅也不过存世须臾之几月几年,您为什么可以百余年而不消散?”萧盈袖郑重其事地提问道。在灵魂方面的学识,虽然只有十来岁,但能与之匹敌的并没有几人,而存于几百年还不消散的灵魂她还从未见过,眼前这位老人散发的是白色幽光,而非带有怨念的黑色灵幕,如果没有遗恨千年的怨念,该如何保持灵魂在时间的冲刷下而不散呢?而且这位老人意识清晰,记得过往一切,同时还才思敏捷,似乎再存百年千年也不是什么难题。
“小姑娘,你相信‘心’的存在吗?”老人问道。
“正在这儿跳呢。”萧盈袖捂着胸口说道。
“那是物质上的心,我说的不是这个。”老人将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上。
“人的身体即便保存地再好也终究会腐烂,灵魂即便再怎么坚毅也终究会消散,过去人们信仰神明,现在人们信仰科学,但这一切都是渺小的,因为我们的存在是渺小的,所以我们只能想象出虚弱的神,人类的智慧是渺小的,所以我们无法承载宇宙所有的理,可是反过来想想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老人又落下一颗白子。
萧盈袖抱过装有黑色棋子的罐子,将手伸进去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棋子来。
“现代人会嘲笑古代人相信神的封建和愚昧,但是现代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这杜撰出来的神明为古代人解释了神秘、支撑了精神,使他们拥有活下去的信念;未来人也同样会嘲笑现代人建立的科学和制度,但是未来人同样也无法感同身受的是这样落后的科学和制度在人类没有踏入璀璨星河之前,让我们在一颗蓝色的星球上安身立命、享受生活,人相对于宇宙是毫无意义的,宇宙相对于世界也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一切都是虚无,那么活着或是存在着也就毫无意义了,但是我并不会因为甜甜圈会消失而放弃吃它。”萧盈袖落下一颗黑子。
“人从虚无之中来,最后也回归虚无之中然后离去,因此人类为了摆脱这种无力的虚无感从而产生了一系列的行为,比如炼金炼丹追求长生不死,又比如认为只要有人还记得自己,那么自己死后就不会消失。”老人落下一颗白子。
“但我们的身体不过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组成罢了,灵魂只是被世界漂洗干净的灵魂碎片组成的而已,生是如此,死也一样。”萧盈袖落下一颗黑子。
“世界的规则也导致了‘存在’会受到局限,肉体终将消融,灵魂无论如何也无法单独存于世间太久,因此便出现了两种解法。”老人声音就和他落下的棋子一样有力。
“两种?”萧盈袖夹着棋子但却不知道该下哪里。
“如果拿这只毛笔来举例。”老人将石桌旁的毛笔拿过来横在手上,“竹制的笔管为中性的‘命运’,那么笔顶则是正极‘福缘’,笔头是负极的‘灾厄’,人只能在笔管之中来回移动,但总有人不愿接受命运所以要和笔管玉石俱焚,这一种就是你们所代表的抗争之力「崩坏」,还有一种就是改变之力「净心」,此时已经是脱离毛笔本身的状态了。”
老人抓了一颗萧盈袖的黑子落到了棋盘的一处位置。
“脱离之后,自然是不会被‘灾厄’所迫害,当然也得不到‘福缘’的祝福,只能看,只能想,不能修正,无法被影响。”
萧盈袖仔细观察了一下棋盘发现这一处落子的确是最好的。
“既然是脱离了毛笔,那肯定需要一种依存才行。”萧盈袖拨弄着罐子里的棋子。
“小姑娘,你小时候有没有理想,比如长大要做宇航员或是科学家之类的。”老人问道。
“我要做国家总理。”萧盈袖一脸正经地说。
“那想必是有什么参照的人物吧。”老人说道。
“肯定啊,我都已经学了好几门语言了。”萧盈袖一脸骄傲的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总理’,而不是‘我想变成像某人的总理’。”老人落下一白子。这使得萧盈袖沉思了起来。
“‘我想’和‘我是’是有绝对区别的,就像‘醒来’和‘起床’一样,‘想’很有可能会变成空想,对着某物想七天七夜最后毫无成果,而‘是’则不一样了,不用强制站在前人的位置来思考和行动,让自己的认知和行动统一起来。”
本就是圣贤,为什么要在外界寻找和证明以此才确认自己是圣贤呢?
萧盈袖想着想着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既是因为棋局无解,也是因为疲劳。老人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毛笔放到萧盈袖手上。
“世间道理有很多,我领悟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还年轻,不着急理解一切,不要忘却格物致知,时刻让自己知行合一便足够完满了。”说罢老人消失不见了,石桌上仅有趴着睡觉的萧盈袖,既没有棋罐子,也不见刚才的棋局,仿佛什么都不存在过一样,但是萧盈袖手中的竹制毛笔却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