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把我放下吧,被人看到又要徒生是非。”
楼弃应声收紧了缰绳,翻下马鞍抱着钟离诺下马。钟离诺微耸肩膀,夜间起风了。楼弃脱下外袍搭在钟离诺的身上,便策马离开。
钟离诺紧了紧还有余温的外袍,楼弃身上的木质香气纷飞在四周。她有一瞬间也恍惚了,这不就是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的典型桥段吗,原来真的有‘剧本’,或许曾经的他们也是这样的反复循环着这段记忆。
钟离诺还是收起了楼弃的外袍不然或许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她一走进钟离府就察觉到几分不对了。苏然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正庭传来,还掺杂着一些混乱的声音。
“太没规矩了!你们一贯的娇宠阿诺,瞧瞧现在竟然敢与人私通!”
“是啊,怎么说苏然也是苏将军唯一的血亲啊,你们夫妻既然收养了她就不应该有失偏颇。”
钟离诺走进殿中原本吵嚷的众人都停下了,只有苏然呜咽的抽泣声。
钟离父虽不忍责骂还是不得不出声质问:“阿诺,你真的和楼弃私会了么。”一众族人的目光都审视着她。
“我没有私会,只是见面有事商议。”钟离诺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阿诺,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啊,孩子。”夫人心疼的捧着钟离诺的右脸。钟离诺看向地上哭泣委屈的苏然,夫人顺着目光轻瞥,匆忙收回视线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说。
钟离诺心头一紧,难道这份委屈她也要自己忍下吗。
“是苏然,她打了我,我不知她究竟和你们说了多少我的坏话,可是我和楼弃不曾逾矩。”
夫人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了,可钟离诺不认可忍气吞声。
“依我看,还是早些让她们各自成婚,省的节外生枝。”一个老者不满的瞪着钟离诺。钟离诺没有丝毫闪躲:“您瞧啊,是我挨了打,难道就因为她先哭了先告状错就在我了么。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顽劣不堪,不配做我钟离氏的女儿。”钟离诺冷笑,原来血亲之间也是充满了利用和猜忌的。
夫人无声的流泪哭泣,这些年她因为苏然的原因没少被族人说教,不仅要对苏然以礼相待还要千依百顺不能让她受一丝委屈,甚至为了苏然她对钟离诺的照顾也只能偷偷的,不能让人挑出一丝偏颇。
钟离父扶起夫人坐在正位,这才开口:“我回去商议,让她们的婚事都尽早举办。”
“父亲!” “多谢父亲。”钟离诺和苏然同时回道。
“成婚前,诺丫头就跪些时日祠堂吧,当做对苏将军的弥补也好好诵读女德女戒,他日嫁做人妇可别丢了我们的脸面,哼。”腐朽的声音坠在地上,钟离父不敢反驳,只得点头。
“父亲,我有何错?为什么要向什么苏将军请罪啊,是苏然人品败坏,她平日的算计栽赃,我都可以忍下,可今日她不仅动手打了女儿还随意编排我的名声。我才是钟离氏的女儿,她不过是个外人,什么我抢她的,分明受欺压的是我而已。”
几个声音急躁的脱口而出。
“没教养!苏然是苏将军的血脉,苏将军曾救过我们全族的性命,就连你父亲也是受过他的恩德的,你个小辈没有感恩之心。”
“苏然她就是我们钟离氏的女娃,你才不像!”
钟离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们知恩图报是没有错,可千不该万不该,被大恩蒙蔽了双眼,难道血脉才能决定一个人是好是坏吗”
吵闹的殿上又重归安静,似乎是在思考这番话的对错。、
苏然抽泣着说道:“是我不对,我早知姐姐喜欢远之,不该答应楼大人和父亲的婚聘的,我该让给姐姐,是我错了,各位不要为难姐姐。今日若非我看到姐姐和远之,他们...我实难开口,才一时失了心智昏了头。”
这番话犹如石子置于湖面,一时间又变得吵闹起来。钟离父大声喝止:“诸位住口吧,我相信阿诺,事出有因。苏然起来吧,回房好好休息,至于阿诺,跪三日祠堂誊写女则女训三遍。诸位请回吧”
钟离诺被推进空旷的祠堂。
“罚跪,我在不照山也跪过,哼,不过跪你们我做不到,真是好绿茶,我看楼弃怎么对付你。”
阿浅轻扣窗子,钟离诺推开窗。“小姐,您也真是的,我跟着您不就没这回事了。”钟离诺憨笑道:“没事的,我又不真跪,记得给我送好吃的就行。”
“不过,您真的和楼公子碰面了么?”
钟离诺点头:“当然是咯,要不然怎么会给苏然那个绿茶精污蔑我的机会。”阿浅皱眉不解:“可是楼公子前些时日也去京上赴任了啊,按苏小姐说的那个时辰,楼公子是特地赶回来和您碰面的啊,还要赶在京城宵禁之前回去。”
钟离诺不知楼弃竟然也会主动去做官打工。
“京上离这多远啊。”
阿浅如实回答。钟离诺心生一计,她也逃出去玩玩,要不然也是在家里关禁闭。
“阿浅给我取几套衣衫,一些银两。去吧。”钟离诺躺在蒲团上,畅想着自由的味道。换上一身男子便衣她便磨着阿浅从小角门偷跑了出去。
天边擦起几丝光亮,钟离诺也来到了京城的城门下。
“谢谢大叔。”钟离诺自己当然找不到所谓的京城,只得搭乘一位大叔的牛车,虽然慢了些可也稳妥。
她在街上随意的闲逛着,想找一家客栈先安置一下,阿浅这个丫头就是阔气足足给她拿了一大袋子银钱在京城吃喝玩乐一段时间不是问题。
“大姐,您知道这城中住所最多的地方在哪么?”钟离诺打听着。
“这个啊你得去正街那边,呐顺着这条街走右拐直走路过三条长街就到了。”钟离诺道谢可却犯愁起了大姐的指路,听上去实在是远得很,看来她又得想想办法了。
租了一顶小轿,就在钟离诺正感慨有钱真好时候,轿夫们却把她丢在了原地。
“哎我说,能不能有点责任心啊!”钟离诺探头去看,只发现一群人围在官府的门口。她也好奇的凑上去细听。
“丞相府的二公子没了!”“是吗,光天化日的又是朝中大官竟也能丢了孩子?”“哎,听说啊是和乱臣勾结....”
钟离诺听得云里雾里,踮起脚尖努力地向里巴望,只有一个衣着贵气的男子跪在庭上哭诉自家丢了少爷。她败兴而归,还以为是什么普通百姓的官司,这种官员家丢孩子还用到官府哭诉么,自然不是人牙子拍去了,有这时间不如去花楼找找来得快。
几个轿夫也观望一会觉得没劲就回来继续打工了。
“这位小郎君,可是外乡人啊,经商还是寻亲?”钟离诺思忖一会。“我是来游玩的,听闻京城美不胜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这您可就问对人了,城西的醉天仙酒楼饭菜便宜又好吃,美酒更是没的说,还有寻春楼,里面的姑娘温柔多情,琵琶姬技艺精湛就是达官贵人也常去捧场。”钟离诺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心想:“看来我这个小郎君扮相还不错。”
到了正街付了银钱,钟离诺大喇喇的开始逛荡给自己寻一个好住所。
“?这只小胖鸽,怎么在这。叫什么‘若若’。”钟离诺再一打眼小鸽子就不见了,她甚至质疑自己是否眼花了。不过,这家客栈看上去干净,人流也挺多的想必叫得上名号。
“老板,来一间上房,超级好的那种!”老板看着钟离诺的腰间鼓鼓就明白了立马安排了一间上等客房。
“老板,我对面这间有人住么,那间采光会更好些。”她打算住上几天可不能随意应付着。
老板搓着手:“不好意思啊客官,这间房是一位官爷的,刑部特意批款指定的,我这也做不得主,您体谅体谅。”钟离诺只得罢了,何必去惹那些做官的。
稍作休整,钟离诺打算出门去到那个轿夫推荐的醉天仙酒楼大吃一场,刚准备推门而出,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讲话声越走越近。
“你今日本就来的晚些,这怎么又要休息了?这案子你还查不查了,丞相府的管家去衙门递状纸,给县丞吓得来问我如何做。你瞧瞧我这多忙,你也应该多帮我分忧才是啊。”
钟离诺心中鄙夷:‘原来打工人的宿命就是被压榨加班啊,这上司更难搞还追着人工作。’听着声音逐渐被关在对面房间,她才不急不慢的出门来。
楼弃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起身给若若添了一把米粟,这才应付柳荀的碎碎念。
“昨日才查出凶器,今日凶器明面上的主人就消失了,这说明真正的凶手对我们的行踪十分清楚。”
柳荀后知后觉:“是啊,我也猜想其中必定有所关联,太巧合了。凶手定不是这个富贵公子,想必他也是个被利用的。那人地位不可估量...”
楼弃冰凉的食指掠过温热的茶杯杯沿不做声默认柳荀的推测。
“不成,此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你的仕途刚开始不要在此事上葬送了。”柳荀抬眸认真地说道。
楼弃挑眉一部满不在乎的样子:“到了最后才有趣不是吗。”
柳荀深叹一口气,这个案子似乎远比他想的还要牵扯深远,一切的指向都朝着不可控的那里发展。
钟离诺美滋滋的在阁楼上等待店家上菜。隔壁桌似乎在讲什么八卦,她侧过脑身不经意的偷听着。
“你说那个柳大人啊,官是好官只可惜太死板了一些,这些年啊也得罪了一些豪门士绅,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可叹啊。”
“那个刘四死了,柳大人带着一个小侍郎还在查呢。你过来些,我同你讲...”
两人越说越近,钟离诺已然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内容,又把小木椅悄声向外挪动了一些。
“什么!你是说,此事牵扯前朝重臣?甚至皇家!”
“你小声些啊,我也是从在国子监洒扫的朋友那听说的,总归啊这事不是普通的案子。京城啊怕是要变天。”
钟离诺听得也一惊,自古和皇家沾上边的案子,无论结果如何拆破案情的臣子注定没有什么好结局,他们口中的好官柳大人怕是一脚已经在鬼门关里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谋划他的死亡。
“客官,您的脆皮香肘,八宝榛果,素炒菜心,鲜蒸鸡腿。哎送您一壶佳酿,您尝尝...慢用。”
钟离诺礼貌道谢一番,对着桌上的佳肴开始流口水,什么事情都要在填饱肚子后再说。她越吃越开心,竟自酌自饮起来.
“我以为有多辣!白酒不过如此,老板再来一壶。”钟离诺的脸被烈酒熏得红了起来,这酒入口微辣含甜,大有让人越发沉醉的神秘口感,这让钟离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钟离诺漂浮着步子走下楼来。
“哎呦,柳大人您怎么又来了,侍郎大人。”酒楼老板带着几分忧愁问好。
“你别怕,我们今日只是来吃饭的。那个我常吃的那几样就行。”柳荀摸了摸鼻子小声的吩咐。
酒楼老板撇了撇嘴:“今日侍郎大人也在,您就吃点荤吧。”柳荀一副嫌他多嘴,抓着楼弃就往楼上走去。
钟离诺半倚在扶手上,脑子拐了七八个弯才怔怔的看着衣着一般的男子:“柳大人留步!柳大人,嗝。不能继续查那个案子了,恐有性命之忧,你身为好官不能随意送死啊,你,呕。”
柳荀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瘦小的郎君,楼弃侧身越过柳荀拎起钟离诺的衣领抬起她的脑袋发出一声冷笑。
“远之,你认识这个小郎君啊?”柳荀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和什么。
楼弃看着又要呕吐的钟离诺嫌弃的摁了下去,又移开了一步。“认识,十分相熟。”
柳荀视线在楼弃和钟离诺之间转移,似乎在问楼弃怎么办。楼弃从窄袖口中抽出帕子带着几分得意擦拭钟离诺的嘴角,提着她的衣领走上楼去,柳荀不明所以的跟着走了上去。
钟离诺晕乎乎的嘴中还在嘟囔:“好人没有好下场,自古忠臣多落寞,保全自身,为民造福。”
柳荀即便再想忽视也不得不听得了几句。他又怎会不知,个人的能力名声太过盛了必然就会引起他人的猜疑妒忌甚至于杀意。
楼弃看着一边已经昏睡的钟离诺心中也多了几分疑问。她为什么总是出现在自己的周围?身为闺阁女儿又缘何懂得国政官场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