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爻的银发十分显眼,黑曜石磨成的发饰和银丝扯成一个略显随意的发髻,被银饰铃铛装点的两个小辫子俏皮的在少女的肩上纷飞,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涤洗泉是有名的圣水,相传沾染了魔气的修道之人都会来此打坐修炼依靠泉的灵气或者泡上几次也大有裨益。
婼爻本就是想靠着涤洗泉压一压已经快伤及她心脉的魔气,没成想却遇到了受伤的巽昼。婼爻拎起裙摆小心地靠了过去。巽昼看上去伤的不轻,已经有了变成原形的流光溢出。婼爻只能把他从泉边拖出来然后缩到自己的百宝袋中。她在部族居住森林的外围搭建了一个竹屋,用来帮助这个可怜人疗伤。
巽昼晕过去了多日,婼爻每三日要回部族带领族人压制魔器,其余时间都在这间小小的竹屋里照顾巽昼。而且她发现巽昼的灵力有消散的迹象,只能用自己的魔力堪堪的护住。
“咳咳。”婼爻为了方便照顾巽昼只依靠在窗边的一张小竹榻上,听到巽昼的声音她立马去看。
巽昼看着眼前这个圆眼弯眉,银发倾洒的异域美人,心中不禁一颤。虽然这个姑娘没有敌意却也是身负魔气不似正道人士。
“是你救了我?”巽昼的薄唇轻启。婼爻注视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男人,高高的鼻梁深邃神秘又透彻的眼睛,仿佛会讲话。
“是,是我。你好点了吗?”婼爻害羞的笑了。
巽昼在婼爻的帮助下起身调息。
“多谢姑娘,我已叨扰数日了,明日天亮我便离开,深谢姑娘救命之恩。”巽昼言语之间都是疏远的感谢,婼爻也含笑点头,毕竟魔器近日异动频繁,她这几日也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只要是性命无碍,她也是很乐意这段缘分到此为止。
“好,既然仙君已经大好,那我便先走了,这间小屋您尽可居住,只是我临时搭建的罢了,后会有期。”
巽昼看着那个身影如同银碟一样飞入竹林深处。
巽昼修养调息了一整夜发现了周身的竟然是魔气护体,在他的认知里魔气灵气甚至不能共存又何来魔气护佑灵气的荒谬现象呢。
巽昼的灵气已经消散了一些,羽化一事看上去远离了他,不过当务之急是辅助神君们一同封印魔君,防止世间变成炼狱。
几场鏖战下来,已经有几位神君陨落了,而魔君的实力不知还有多少。巽昼所住的翃湖也已经被魔界占领,那种气势仿佛明日就会吞下上玄九天的所有。
巽昼只能躲回竹屋为自己疗伤,以备来日。婼爻背着竹筐路过小竹屋时发现屋内有生息,推门却瞧见巽昼赤裸着上身正在笨拙的为自己疗伤。
“仙君,为何总是伤痕累累?”婼爻结了一个疗伤印慢慢的用精气渗透。
“不瞒姑娘,魔君已经封印为祸世间多日,我等无能还未能再将其封印。”巽昼紧锁着眉头。
婼爻心中了然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日魔器的异动只增不减了,分明是魔君在召唤魔器所以魔气翻涌难以压制。
“仙君,拯救苍生是大事,我能力微小许是帮不上大忙,但我可以每日在此等你为你调息护法。”巽昼当前的确需要有人帮他护法,只得颔首感谢。
转眼竹屋外早已白雪覆盖
巽昼身着流光飞甲银灰的斗篷被风狠狠地卷起,他全力的跑着。
“婼爻!他败了,我们终于布成了阵法。”年轻的将军满心希冀推开竹门没看到期待的姑娘,却闻到了极大的血腥气。
巽昼唤出破天戟向竹林深处移动。一个小村落映入眼帘,死伤了一地的玄色青年人。却不见老幼妇孺,巽昼扶起一个尚有气息的青年:“请你帮帮圣女...”
巽昼握紧了破天戟走向面前的地宫。
潺潺的精气绕着地宫。银发的婼爻是那么的显眼她就端坐在阵法中心,阵法发散出的魔气不断地围绕着她穿梭,时不时的钻进体内。那妖冶的红光阵法突然破了一角。原来这个阵法是由圣女为阵眼,所有揶傩族女子护阵同时启动,阵法才能运转。
巽昼用灵力及时顶上被魔气冲破的一角。婼爻回头惊讶的吼道:“多谢!”阵法撑不住了,婼爻喷出一口鲜血,却还在勉力撑着。巽昼蓄力也坐到了阵眼中,汹涌的魔气仿佛品尝到了珍馐,前仆后继的涌向巽昼。两人合力才勉强重新维持住魔器。
婼爻安顿好族人收拾了残局,无力的坐在部族的旗帜下。
“对不起,为我护法调息一定耗费了你的精气,所以...”巽昼坐在她身旁也倍感无力。
“不是的,原本我们三日催动一次阵法根本无碍的,数百年来都是这样做的,只是自从魔尊闯破封印,魔器似乎感受到了召唤,我们已经渐渐地压制不住它的魔气了,今日仅仅是几个魔修就让我族暗卫死伤过半,我怕...”
巽昼轻揽过婼爻两人拥在一起:“你的任务是守护族人镇压魔器,我的任务是守护苍生,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婼爻白嫩的脸颊滑落了几滴泪水烫进了巽昼的心头。
魔尊停止了侵略,世间又恢复了宁静,一如封印还在的曾经。婼爻和巽昼加强了阵法还加了一层封印,魔器的魔气平和了许多。两人也水到渠成的结为道侣。
“婼爻,我的灵气凝聚的已经到了混元境界了。”巽昼这百年间勤加练习修行道行已经似神了。婼爻轻轻点头,转过身轻抚着平缓的小腹。
“自从加了封印外溢的几丝魔气不会在侵入你的灵台了,也是日渐褪去魔气步入仙道了呢。你别急,我便是到了雷劫飞升,也断不会弃你独自去上玄九天的。”婼爻笑着继续绣着手中的虎头帽。
“圣女大人!有魔修!”暗卫急匆匆的禀报。
婼爻和巽昼俱是一愣,近百年没有身影如今再次现世,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乌云翻滚,一袭玄衣的男人戴着赤色永世花的面具,邪魅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吞噬世界。
“好久不见了圣女。它还好么。”低沉鬼魅的声音传来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样钻入了婼爻的耳朵。
“我不曾与尊上见过!何来此问?”
巽昼感受到了强大的魔气冲击把婼爻紧紧地护在身后。
“既然圣女不想问好,那就把诛神剑交出来。”婼爻接任圣女一位时就发誓誓死捍卫魔器必不能让它落入魔界手中任其涂炭生灵。
“魔尊大人还是直接动手吧,我虽生如蜉蝣却敢与之一战!”
“呵呵,自不量力!”充斥着魔气的剑弩泛着诡异的血光,瞄准了婼爻。巽昼在婼爻的手上系了一串铃铛:“原本想在你生辰之日送上的,它是执吟铃,上古神器,可以储存灵魂设置结界危急时刻可以救命,收好。怪不得魔君消失了百年,他找到并重启了灭世血弩,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控制的了,我已发出信号通知神君,这场恶战避免不了了,你带着魔器快逃吧,听话。”
言罢巽昼便飞上乌云与魔尊拼死缠斗。
婼爻自然知道如果此时的魔尊再获得诛神剑那三界苍生就真的离毁灭不远了。
婼爻带领族人催动阵法,释放魔气,可魔器没有载体那这无异于送给魔尊。必须封印在一个载体或者‘生命’。
老妪轻声劝道:“孩子,你做了一辈子圣女,你难道还要让你的女儿也承受这份诅咒么,听我一句,别用孩子啊。”
“阿婆,我的命如此,她的命也是,只要我族还看守魔器,圣女的诅咒就不会断绝。”婼爻无声的哭泣,看着被魔气包围的诛神剑慢慢的融进肚子里那个生命。
婼爻打散族人让大家分开逃跑,只要身上的银碟图腾还在他日定有重聚之时。婼爻看着天上混战的景象默默流泪,不舍的目光在巽昼的身上流转。
“巽昼,我很开心能与你相爱一场,可我身负诅咒,灵魂都被魔气浸透了。此生只能堕入断溟河生生世世徘徊,注定不能成神的,我何尝不想与你厮守到山海之巅。”
巽昼听到耳畔的传音眼中噙住的泪水缓缓滴落。
“婼爻,我知道的,来世若我有幸断溟河畔也与你厮守。”
三位神君已经被消耗了许多神力。乌云覆盖的天空突然被紫色惊雷劈开。巽昼坦然一笑:来了。
魔尊带着愠色抽动着嘴角:“竟是要成神了么。”三位神君心下了解,开启护法,帮助巽昼历劫飞升。三十道紫雷,每一道都蚀骨钻心。
巽昼生生扛着,龙尾鱼纹的真身暗纹流光不停闪动!竟是照亮了黑暗的天空。魔君知道雷劫无法打断,但是魔器他必须要得到。他带着魔修快速的探寻着婼爻的气息。巽昼大吼出声!终于忍受过雷劫,飞升成神。但他的成神只是为了有意义的坠落。四位神君将魔君拉入结界之中,共同推动弑魔阵法。
魔君一瞬间竟有几分慌乱猩红的双眼扫视着四周:“你们疯了么,不惜用陨落来围杀本君,哈哈哈哈,那又怎样,只要有邪念,不公,黑暗,本尊就不死不灭!”
“弑魔绝阵,落!”四个声音一同响起。结界消失了,神魔也没有了影踪。婼爻看着天上散落的片片雪花,猛然被抽走了力气,瘫倒在地上:“别丢下我,巽昼。”
婼爻再度醒来就是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
“姑娘,我叫钟离旭是晋国的君王,狩猎时看你倒在林中。”
婼爻眼角无声滑落着泪水,将头埋进被子里呜咽。
钟离旭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吧,自己也带上门退出了寝殿。筠岐道长看着少年人欣喜的模样摆弄着拂尘。
“欢喜之情都挂在脸上了,你这年轻人根本藏不住一丁点心绪。”
钟离旭平复着心情,深深呼吸。
“道长,我知道我的这份欣喜对于这位仙子来说是趁人之危,可我真的在梦中见过她。”筠岐来回踱步:“她不是一般的修仙之人,是部族的圣女,非魔非仙非妖非灵。总之是你一介凡人所不能设想的。”
钟离旭的神情落寞起来,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门被推开,打破了钟离旭迟钝了的头脑。
“深谢公子救命之恩。”婼爻推开门行礼道谢。
筠岐看着被魔气覆着的肚子:“圣女可是有话想对贫道讲。”婼爻抿唇颔首。
钟离旭识相的给二人腾出空间。
“道长,魔器在我腹中胎儿灵台之内封印,我需得重新布下阵法封印魔器否则,我儿性命堪忧。”筠岐摩挲着拂尘:“纯净灵台的确是封印魔器压制魔气的完美去处。可现在魔君的临时已有异动,贫道认为没有适宜布阵的好地方了。”
“可是若一直封印在我儿的灵台之中,她便无法...”
“姑娘的手腕处系的是执吟铃吧,相必是仙家倾受。只要取得一缕魂魄,放入异世滋养,待到时机合适重新回到孩子体内亦是一种合适的方法,即便魔君再次临世都无法感知到魔器的存在,这才是大隐绝幻啊。圣女三思几番,贫道言尽于此。命数自有天定。”
婼爻在窗边坐了良久,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钟离旭终于满心欢喜的娶到了梦中的圣女,即便大婚的飘雪是那样的冷冽,他心中也是甜蜜若置身盛夏。
“多谢你,阿旭,我无以为报。”婼爻身上的大红喜服十分华丽,映红了她已经消瘦的面庞。
“圣女,孤,不我真的在梦中见过你,我不敢妄想能有幸与圣女有夫妻之缘,能帮到你就好。”
婼爻苦笑:“抱歉,我终究不是常人,如今还身怀六甲。是我亏欠你的,来日她许是还需你照料帮扶。我的灵台已经不清明了,或许不日我就会疯癫成魔,届时还望阿旭帮我魂归解脱。若有因缘际会来日缬草结环报阿旭深恩。”
执吟的吟唱停下,钟离诺的思绪被拉回。晋皇为了给母亲和自己最好的地位竟然甘心把皇后之位也可以双手奉上,世间痴儿也不过如此。
“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有父母有养父,有许多人的爱,虽然我不知道在他们心中这苍生和诺大的世间到底是什么,从前我一个人挣扎的活着,现在让我知道我也有拯救保护大家的能力,我愿意担起这份责任,也是延续父母的神思。”钟离诺感觉到胸口的滚烫,生出几分痒意。
执吟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公主,本座的灵力撑不住了,先回去调息了,再会。”
粉色的妖气裹挟着衣摆逐渐靠近,一双冰凉的手缠绕着飘带若有似无的触摸着钟离诺的胳膊。
“呵,原来如此,是被魔气滋养的灵台啊,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混乱的精气。上品,尊上一定喜欢!”
钟离诺只看到一股粉色的妖气扑面而来就没有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