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思量半天,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不如我过去掺和一番?”
“有些事情不是一日之功,今日有了这开始,日后那豪门世家怕是在这里不一定能买到盐了。”
“咱们主持公道,商贾也会向着咱们。”
马周的提议是在笼络人心。
出发点是好的,毕竟工坊出现之后,整个蓝田都变得富裕了起来,普通人也跟着获利了。
但李毅并不打算这么干。
“不用。”
“工坊是中立的,只负责生产售卖。”
“他们之间的斗争,不是公平和正义之间的抉择,所以我们不参与。”
“在工坊内外,公平最重要,诚信,童叟无欺,物美价廉,这才是最关键的。”
掺和可以,但不是这种方式掺和。
马周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他在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咋就这么放过了。
李祐心中很明白一件事,商贾并不值得这么做。
哪怕是这些小商贾受到工坊的恩情,也会很快抛之脑后,商,那个氛围,就是逐利。
你让他们赚到钱,他们就会拥护你。
但若是你哪怕给他们各种好处,却不让他们赚到钱,他们也会远离你。
任何世道,人都是要活命的。
片刻之后,张雄将那豪门世家的狗腿子踩在脚下,高举拳头。
“诸位,咱们胜利了!”
“这帮狗娘养的,就该被打!”
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天色将晚,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豪门世家买的那些盐,偷偷的运送了出去。
这一场冲突,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在工坊之中购买盐的步伐。
而张雄使了个眼色,不远处,一队人也缓缓跟了过去。
……
牛二看到这一幕,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人飞快的跑出来,到马周跟前汇报。
这次,马周直接愣住了。
李祐反而笑了。
“你看,我就说那人不简单吧。”
“不用说,这些盐要白白被抢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投诉无门,世家只能吃哑巴亏。”
李祐摸了摸大喵的脑壳,发现大喵的脖子上挂着狗蛋正在盯着小吃街流口水。
“对了,豪门世家从咱们这里购买的盐,总共多少了?”
“不少了,他们似乎花了将近百万贯了。”
“这么多?”
“预付了很多,所以每次别人都抢不过他们。”
李祐一笑,好家伙,这些人上赶着送钱,本来还想意思一下给点教训,差不多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加大力度,反正这些东西都会砸在他们手里。”
这些人买下所有的盐,本想着去各地售卖,赚高额利润。
但现在各地的工坊都开了,河北道那边工坊大,山东那边工坊多,尤其是海边的工坊,海盐出现,成本又降低了。
遍地都是卖盐的,旧日昂贵的精盐,进入寻常百姓家了,你囤积那么多,要留着孵蛋吗?
现在多收预付款,无非就是后续慢慢给你盐的问题,你豪门世家人多,吃盐也快,多囤点,吃个闷亏就行了。
大唐的稳定,比你们的委屈重要多了。
啥?不乐意?要反抗?
那你得看李世民乐意不乐意。
百姓都乐意,你不乐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说殿下将魏征给……”
“没错,他现在也算是自己人了。”李祐笑了笑,“这是一个纯粹的喷……人,高尚的人,是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马周愣住了,之前殿下还说魏征怼天怼地怼空气,现在咋就成了纯粹的人?
“印刷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周一听到这个,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殿下,印刷的事情,进展顺利,工匠们经过殿下的法子指点,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义。”
“纸张呢?”
“纸张……现在还有点小小的问题,竹子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运回来,天寒地冻,河流上也不好弄,材料不够。”
马周兴奋了起来。
对于盐,他现在已经放平了心态,豪门世家体量大,糖,盐,这种东西无法击败他们。
毕竟,豪门世家的人垄断了知识,垄断了上升的路。
天下捷径,无一为寒门而设。
现在有了!
造纸,活字印刷,这两样东西光是看图纸就让他兴奋不已。
纸张质量不错,价格却降低了不少,几乎是,寻常人可以负担的起的。
笔墨纸砚书籍,最贵的就是纸张和书籍。
寒门都负担不起,更不说普通百姓了。
“殿下,您真的要这么干?”
“这可就是宣战了啊。”
马周兴奋的舔着嘴角,说得好像他不愿意似的。
李祐摆摆手,下了马车,买了二十多个肉包子。
大喵一个,狗蛋一个,大喵一个,狗蛋……还没吃完……
大喵一个……狗蛋还没吃完……
“走吧,回去吧,有些事情到时候就知道了。”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巡夜之时,更夫的声音响起。
长安城里迅速陷入了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大宅里,一众家丁仆役们鼻青脸肿,跪在地上。
“天天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磨炼筋骨皮,到头来,连几个商贾都打不过?”
“硬生生被人抢了东西?钱丢了也就罢了,老夫不在乎,货物丢了, 那能几个钱?”
“但脸,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脸面,那可是威严。
这些人都是五姓七望几家一起选出来的,就是了抢占盐市场。
上次糖的好事没赶上,眼睁睁看着那些泥腿子赚了钱,他们当然忍不了。
豪门世家的人从不认为这些钱应该让别人赚。
要赚,也只能他们自己来!
但今日,出现的事情,让这件事统领之人暴怒。
“老爷,不是我们不争气啊。”
“这些年咱们也没有落下功夫,寻常人十个都近不了咱身,可那些人,是练把式,他们有备而来啊!”
“我们拼尽全力了,但他们不讲武德,打过来的时候从背后骗,偷袭……”
气氛更加凝重了。
深夜,马儿啼鸣,一少年翻身下马,拿出令牌,从东门而出。
刚刚出了长安,程处默脸上的黑黝黝光泽就消失了,和黑夜融为一体。
大晚上,没有天光,但他记得去王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