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淮深已经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让步。
沈云绮明显也清楚这件事。
两人商量后一拍即合，将福昌郡与镖局的事情暂且安排过后，沈云绮便随着徐老板一同上了去西洋的船。
厉淮深最近不必处理私盐的事情，倒是清静不少，难得腾出空来关心几个孩子。
谁知几个孩子竟然整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厉淮深到底担心，忍不住追问起几个孩子。
谁知连一向稳重的厉子沉都有些彷徨地开口道：“二娘当真只是去西洋，而不是抛下我们偷偷走了？”
厉淮深心里咯噔一声。
他确实说过让沈云绮去追寻自己自由的话。
可是，若是她真这么一走了之，实在不像她的性格。
“不会，她定然会回来的。”
“可她回来做什么呢？”厉子沉一副不解地模样道：“她觉得我们几个都是拖累不是吗？”
厉子铭突然开口道：“才不是呢！”
他激动地同厉子沉争执道：“若是二娘觉得我们是拖累，便也不会教我学武了，她教得可认真呢！”
说罢，厉子铭还当着厉淮深的面比划了几下。
虽然看不出究竟是哪门的功夫。
但与沈云绮平日里快准狠的风格如出一辙。
看得出，孩子确实是她亲自教的。
而且，好像将这几个孩子都养得很好。
厉淮深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虽然如今他回来了，但除了一开始给沈云绮的那点银子外，其余确实不曾给过什么帮助。
正思索着。
院门却突然被敲响。
这次是厉子沉去开的门。
李三花似乎是没想到这一茬，表情变了又变，开口道：“你们爹在家吗？”
不等厉子沉回答，厉子莹迈着一双小短腿跑过来，一把将厉子沉推回了院子里。
还冲着李三花摆摆手道：“不在，去衙门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衙门找爹。”
说罢，她指使着厉子沉将门关上。
厉子沉毕竟疼妹妹，想也不想地就帮她一起将门关了。
李三花吃了个闭门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
两个小家伙透过门缝，确定李三花已经离开后，厉子沉才问道：“爹明明在家，为什么要撒谎骗人？”
他神色严肃，生怕厉子莹学坏成了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厉子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是个寡妇，爹是个壮丁！”
“寡妇最爱找壮丁，难道你想要个那样的三娘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厉子沉没有完全听懂，却也觉得这种话不应当从厉子莹口中说出。
“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学这种污言秽语呢，是谁教给你的！”
厉子莹哼了声，小声嘀咕：“果然跟二娘说得一样，榆木疙瘩！”
厉子沉：……
“闹什么？”
厉淮深见两个孩子半天没回，隐约还有吵起来的架势，便走到院中看了眼。
厉子莹一路小跑地倒了厉淮深的腿边，抓着他的衣角撒娇：“爹，有二娘就够了，我们不要三娘！”
“谁说要给你们找三娘？”
厉子莹撇着嘴，厉淮深似乎明白了几分，问道：“方才是谁来了？”
“李奶奶。”
厉淮深觉得好笑：“你都唤她奶奶了，又怎会能当你们的三娘呢，好了，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进屋吧。”
若是之前李三花的蛰伏不动，已经让厉淮深放松警惕的话。
如今沈云绮一走，她便迫不及待地登门，倒是让厉淮深的怀疑加重了几分。
可李三花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草原人，更不像是在京城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这几次的所作所为，也难免让人怀疑她并不精明。
这样一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才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自己。
莫不是真准备给孩子们做后娘吧？
厉淮深心有余悸地叮嘱道：“如今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你们几个若是遇到了，记得别搭理她。”
见几个孩子点头，厉淮深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些。
日子过得飞快。
一月多的时间几乎转瞬即逝。
天气逐渐转暖，倒是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雨。
预料之中的旱灾并未发生。
可天下的收成，今年都不怎么样。
种下去的庄稼苗，十株能活上三株已经罕见。
这还只是福昌郡附近的表现。
还有不少地方遭了蝗灾与旱灾。
可谓是没有一处地方能安心度日的。
再过几个月便要到税收之季，但如今百姓几乎颗粒无收，衙门的门槛都快要百姓们给踩断了。
裴守元一宿又一宿地处理百姓们的状书递给京城的折子更是没有停下来过。
可他们仿佛被遗忘了一样，京城的回信，一封都无。
福昌郡中的粮行已经被抢购一空，许多人只能吃往年存下的粮食勉强过日。
有天月神宫坐镇的福昌郡尚且快要成为民不聊生的模样，厉淮深几乎不敢想象，天下其余的地方，又会是怎样一副惨烈的光景。
沈云绮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的。
她回来的消息没第一时间传入厉淮深的耳中。
原因无他。
沈云绮实在太过招摇了。
她去的时候空着手，回来的时候却整整雇了十辆马车。
如今粮食有价无市，福昌郡中的富商不少，生意做不了，银子便砸在手中，所以自然而然地盯上了沈云绮这次带回来的东西。
运气好，里面可能会有吃的东西。
运气不好，天灾总持续不了太久，而天灾过后的百姓，多半会报复性地购买大量无用的东西。
一时之间，沈云绮成了福昌郡中的大红人。
厉淮深后知后觉，上街查看情况时，才发现山川镖局的人已经将沈云绮团团护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今日让你们看到了这么多东西却不能买，实在是因为里面有些是给孩子带的，有些又是给兄弟们带的，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如明日来山川镖局瞧瞧，到时候清点后的或许一应俱全，都会摆出来，即便不买，也可以来捧个人场。”
说罢，沈云绮径直让车队朝着天月神宫的方向赶去。
厉淮深随着马车一路向前，正好被沈云绮看到。
她顺理成章地吩咐道：“原来你在啊，快快，帮我将这些东西都给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