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娃儿糕捏上去软软的，弹弹的，面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蜂窝孔，咬一口，清甜中微微带点酸，除了米香还有股酒糟的香味儿。
赵九又咬了一口。
咦，没馅儿的吗？
一个娃儿糕咬完了赵九才晓得，原来这东西里外都是一样的。
“呵呵……”赵九也被自己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两声，就像先前那小童一样。
河边一间酒馆里，有个身穿褐色衣裳的人，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结了酒钱，起身走了出去。
“小兄弟，请问你手里的东西在哪儿买的？”
赵九抬起头来，手里的娃儿糕只剩了一个。
他望着面前这个身穿褐衣，也跟他一样背着个包袱的人稍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回身指着河里道：“那儿！”
然那小贩已经去远，再追上去又有些麻烦，那人不禁叹了口气，道：“唉，看样子只能明日再来了。小兄弟，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他要是先问赵九姓谁名啥，赵九是不打算应他的。可是赵九既然已经应了他那娃儿糕的事，眼下不应似乎不好。
然而赵九又心有余悸，不敢轻易与人交朋友。
那人瞧了出来，笑道：“我叫孟珲，随城人氏，大伙儿都管我叫孟王军，做点儿小本买卖。刚到这儿，肚子还饿着呢，瞧见你手里那东西想买几个尝尝。哎呀可惜呀，晚来了一步……”
孟珲身穿一件褐色长衫，袖口卷了两指宽，逢人都一张笑脸，看起来像个掌柜的，腔调明显跟桥镇的人不同。
赵九瞧他模样不像是坏人，想了想，便把剩的那个娃儿糕递了过去，嘴上道：“我已经吃了四个了，这个送给你尝尝。”
“多谢小兄弟！”孟珲也不客气，接过那个娃儿糕咬了一口，道，“原来是米做的！”
赵九微微点点头，迈开脚打算往别处去，那孟珲又追上来搭腔。
“小兄弟慢些走，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既然吃了你的糕，也不能叫你饿着肚子。这样吧，前头有家面馆，我请你吃碗面，也算是我们有缘！”
“一块糕而已，不用了。”
赵九还要客气，孟珲却拽着他往前面走去：“小兄弟你就点个头吧，要是让朋友知道了他们会笑话我以大欺小的！喏，就在前头，你看——”
前面有另一座小桥，桥边有家小馆子，屋檐下挂了个幌子，赵九不认得上面的字，不过也晓得那是个吃喝的地方。
孟珲拽着赵九才走到门外，那跑堂的就迎了上来，极尽热情。
“两位客官里边请，咱们这儿有酒有肉有面，不知两位客官想吃点啥？”
“来两碗面，汤要热，再来二两牛肉！”
“欸，客官稍坐，马上就来！”
事已至此，赵九也不好意思再走。他吃的那四个小娃儿糕哪里顶饱，再加上屋里冒出来的香气，赵九的肚子不由得发出咕咕声。
孟珲善解人意地道：“小兄弟，出门在外都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今儿这顿你就只管吃罢！”
“那……”赵九跟孟珲拱了把手，客气道，“就多谢孟大哥了！”
素来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孟珲再问赵九从哪儿来，赵九便说自己姓赵名九，从南山县来，要去投奔亲戚。
又问亲戚在哪儿做何营生，赵九编了位叔叔，只道老爹当时病重没说太清楚，到底是浔阳城还是宣阳城他还没听明白老爹就去了。
“浔阳城要往西，你这是往北，北边是宣阳城。”孟珲端起碗将面汤喝了个干净，又道，“我此番正好要去宣阳城，今儿在这里歇一晚，明儿就走。我瞧你好像没有同伴，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走？”
听说宣阳城比平阳城还大，兴许那儿能打听到秦先生点什么。
想到秦先生，赵九心思活络了点，他不晓得路，有个同伴好过没有，当即便点头应了。
孟珲笑着跟店家结过账，又问赵九是否要跟他一起投宿。赵九推说有住的地方，孟珲也不强求，二人约好翌日相见的地点和时辰便各自分开了。
铁长老给的盘缠有两吊钱之多，赵九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路都提心吊胆的。
他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自然也不敢住店，怕漏了财遭人算计。
好在桥镇也有破屋庙，赵九依着丐帮的规矩踩了处地方，避开了人群，好好歇了歇。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荷花，还梦见了花花。
花花长大了不少，一见他就汪汪地叫，可是荷花的脸……他却有些看不清了。
赵九醒来，眼角湿湿的。他探手摸了摸怀里，东西还在。
赵九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天刚亮，他无事可干，便盘腿练起功来。
直到日头出来，赵九起身寻到水洗了把脸，又在河边买了点吃的，便在昨日那面馆前面等着孟珲。
孟珲倒也守时，依旧穿着昨日那身衣衫，不慌不忙地来了。亏他还替赵九买了两只包子，这下倒让赵九觉得不好意思了。
赵九不识路，孟珲又与他细细说道：“从这儿往宣阳城要先过到官溪镇的渡口，从那里坐船北上到泾阳城，而后再从泾阳城坐船到宣阳城。”
“孟大哥，不能从官溪镇直接坐船到宣阳城吗？”
“咱们北去宣阳城非过泾阳城不可，泾阳城大着呢，河上的、江上的都得在那儿停一停，一来做做采买，二来也要给朱龙王上贡。”
乍听之下赵九以为是猪笼王，转念一想不对，秦先生常说江湖上有许多条道道，每条道都有自己的头儿，想必孟大哥说的那个什么王是个人。
果然，孟珲怕赵九听不懂，又接着道：“朱龙王是三江水面上的霸主，来往的船要是不向他纳贡少不得要人财皆损。泾阳城就是朱龙王的天下，皇帝都管不了！”
经孟珲这么一说，赵九大抵弄明白了。
他心想，那朱龙王跟秦先生故事里的豪杰相差甚远。故事里的豪杰都是劫富济贫的人物，可是那朱龙王却称霸一方，想必算不得好人。
想那蔡聚贤是丐帮大勇分舵的舵主，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却落得那般结局，真可谓天意弄人。
也不晓得那朱龙王的阵仗比起蔡舵主又如何？
“孟大哥你知道的东西真多！”
“哪里，路走得多了晓得的东西自然也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