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工员卢旺财，又跑哪旮旯里喝马尿去了？快把家里要装表装电的村民统计一下。”
戚蔷薇在戚民的怀里睡着了，戚民怕冻到宝贝闺女和逸飞扬，让妇女队长胡二狗和记工员卢旺财看着水电局的技术员扯线。
他解开大棉袄的扣子，把戚蔷薇包裹进怀里。
又把自己头上戴的火车头帽子盖到逸飞扬的头上，一只胳膊搂着戚蔷薇，一只胳膊抱住逸飞扬，大踏步走上新修的村路。
大长腿迈大步，比小短腿跑的还快，六七里的路程很快走了一半。
“戚民，停一下，大娘找你有点事。”
戚民的大娘戚马氏颠着小脚，一阵风地跑到了戚民的前头。
“啥事？”
戚马氏还没说出找戚民什么事，呼啦一下，围过来二三十人。
“大队长，吃饭没有？没吃上俺家吃去。”
二三十人都是来请戚民到家吃饭的，搞得戚民一头雾水。
“大队长，你怎么抱俩孩子，多累啊！让俺帮你抱一个。”
戚不黑伸手把逸飞扬抱到自己怀里，解开蓝粗布厚棉袄，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逸飞扬。
戚民一边低头查看大棉袄有没有漏风，一边着急：“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大队部安着电，我这又急等着把孩子送回家睡觉。有话快说，大冬天的，别冻着俩孩子。”
戚巧的丈夫庆丰收趁机献殷勤：“戚民哥，你是个大忙人，生产队里一时半会离不开你。
不如把孩子放俺家床上睡觉，让戚巧看着，你尽管忙你的去。俺家屋里生了一盆火，烧得正旺，可暖和了。”
戚巧家恰好就住在路边，走两步就到。
庆丰收不等戚民答应，拉开戚不黑的厚棉袄，从戚不黑怀里夺过逸飞扬，解开自己的黑粗布大棉袄，把逸飞扬塞进怀里，揣起来就走。
“你你你你…孩子都到了俺怀里，你也好意思抢了去，你…你是土匪吗？”
戚不黑气得话也说不利索了，跟在庆丰收的屁股后头，进了戚巧家玉米秸秆围成的院子。
二十多人怀着同样的心思，追在戚民的屁股后头，也跑进戚巧家的院子。
庆丰收脚刚跨进堂屋的门，可着嗓子叫喊：“戚巧…快把咱的二侄女蔷薇抱进屋子里暖和暖和。”
一嗓子把戚蔷薇喊醒了，小手扒开老爹戚民的大棉袄。
人又到了泥巴房里。
泥巴墙，草铺的顶，靠北墙摆着张吃饭的小四方桌，缺了两条腿，用两个小板凳顶着。
靠东墙穴着生产队里分的粮食，再无别物。
戚巧婶破袄袖拢着手，从里间屋里跑了出来：“戚民哥，快把孩子给我，屋里生着火盆，暖和着呢。”
戚民把戚蔷薇递给戚巧，戚巧搂抱着戚蔷薇跑进里屋。
里屋只有一张旧得不能再旧的三条腿的床，第四条腿用几块大石头摞在一起顶着。
戚蔷薇对戚巧家的事还是知晓一二。
戚巧是老爹旁门叔伯家的闺女，父母原本把她许配给佘大炮的弟弟佘小炮，戚巧不愿意，自己相中了村里无父无母的庆丰收。
庆丰收人厚道，只是穷得寒心。
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没少被佘大炮扣工分少分粮食，连自己都养不起，瘦得嘬腮深眼窝，竟剩皮和骨架了。
戚巧瞒着父母，和庆丰收住到了一起，就那么成了家。
上一世，老妈李云枝和戚巧是最要好的姐妹。
老妈李云枝去世后，戚巧婶没少给她和姐姐送吃的。
戚蔷薇喜欢戚巧婶，觉着她是个好人，乖乖地趴到她的怀里。
自打戚民做了生产队的大队长，村民们有钱挣，家里又不缺粮食吃，庆丰收吃胖了，身板也壮实了，端端正正的容貌显露了出来，戚蔷薇对他也有好感。
“怎么都进屋来了，都出去都出去，别吓到三个孩子。”
庆丰收把怀里揣的逸飞扬塞进被窝里坐着，转身去撵随着戚民走进来的村民。
戚民的大娘戚马氏一蹦三尺的恼：“庆丰收，俺找俺大侄子说事情，你把他诓进你家算怎么一回事？”
庆丰收心里有事，霎时红了脸庞：“大娘，看你说的是啥话，俺是怕冻到两个孩子，让他们到屋子里暖和暖和。”
戚马氏翻了翻三角眼，拉起戚民就走。
“戚民，大娘找你真有急事，走，咱娘俩到家说去。”
“大娘，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我急等着到大队部处理事情，去你家就免了吧。”
戚民越来越有做生产队大队长的气势。
戚马氏怕别人听见她的小秘密，踮起脚，趴到戚民耳朵边窃窃地语。
“你大爹想到大队部开打面机，你卫兵哥想开碾米机。你把他爷俩安排到大队部的磨坊里上班了。”
戚民正色：“大娘，这事我做不了主，开打面机和开碾米机要通过广大村民选举，我说的不算。”
“对对对，大队长说的对。想去大队部上班就要通过选举，这个方法公平公正，我们赞成。”
村民们对戚民的为人放一百二十个心，他说的话向来是板上钉钉，没跑。
戚马氏拽着戚民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让戚民走。
“你现在是咱清风村的一把手，也就是咱清风村的土皇帝，你让你大爹和卫兵哥开打面机碾米机，谁敢不听你的？你是不是还记恨贾二丫抱错两个蔷薇的事？”
明明是贾二丫互换了两个蔷薇的身份，被戚马氏说成了错抱。
戚民懒得与她废话，寒肃着脸往院外走。
村民们说说笑笑地随着戚民出了戚巧的院子。
开打面机和开碾米机可是个肥差。
大队部的干部一致通过，到大队部磨房上班的人，每月开三十块钱的工资。
早上七点上班，中午休息两个小时，晚上五点下班，八个小时工作制。
挣到的打面钱和碾米钱全归大集体所有，年末分红。
清风村周边的村子，都没有通电，更没有磨面机和碾米机。
消息传得很快，被冬天的风吹遍了周边村子。
四面八方的人都知道清风村要通电，生产队大队部还买了打面机和碾米机。
清风村的路又好走，比去镇上近，比去镇上方便。
打面和碾米的价格都定好了，打一百斤面要两块钱，脱一百斤谷子只要一块五。
这两天，周边的村子没少来人问，打面机和碾米机什么时候启用。
庆丰收也想去磨房开打面机，和戚巧一合计，打算找戚民说说这事。
事还没说，戚民被戚马氏气跑了。
戚蔷薇和逸飞扬都坐到戚巧的被窝里暖手暖脚，一周岁的庆东东趴在被子上和他俩玩。
两个尊贵的小客人来到家里，家里却没有好吃的招待，戚巧和庆丰收都过意不去。
两个人在两间泥巴房里转悠了一圈，戚巧猛然想起昨个熬的红薯糖稀。
“东东爹，快把厨房里熬的糖稀端过来给蔷薇和飞扬吃。”
庆丰收转身跑进厨房，拿了两根竹筷子，端着一个红陶盆跑进了里间屋。
“蔷薇，飞扬，快尝尝甜不甜。”
戚巧拿起两根竹筷往红陶盆里一转一卷，撅出满满两竹筷红里透亮的糖稀，一手举着，一手在下面接着别滴到被子上，去喂戚蔷薇和逸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