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奶奶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院子里一拨人走了又来一拨人,嘴里说着奉承的话,脸上都流露出讨好巴结的表情。
全村第一贫困户,家里买了自行车,买了板车,院子里铺了青砖,还安了压水井,成了清风村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奶奶今天大方了一回,把戚蔷薇送给她的麻花和蛋糕挨个分给前来恭贺她家有了压水井的左邻右舍。
村里人都没吃过蛋糕,今天算是打了牙祭,开了荤。
“妈!你有好东西都能分给不相干的人吃,为什么就想不到你闺女我?”
奶奶在厨房里做饭,戚兰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跑进了院子。
“这是…”
她站在干净平坦的院子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娘,铺地的砖头哪来的?这压水井又是什么时候打的?又铺地又打压水井肯定花了不少钱,这钱又是从哪弄来的?天上掉馅饼了不成!”
戚兰走进厨房,审犯人似的审问奶奶。
奶奶正往锅里贴白面饼子,低着头,沉着脸没搭理她。
“娘,你…你在做什么?!”
“你眼又没瞎,娘在做饭,看不到吗?”看到戚兰,奶奶就来气。
养了二十多年,认回了亲爹亲娘,时不时的还跑回来混吃混喝,给人添堵。
吃好喝好,撂下碗拍屁股走人,一点成色没有。
“怎么是娘在做饭?那个贱人呢?”戚兰狗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
“云枝在做月子,你又指望不上,娘不做饭谁做饭?”
奶奶在锅里贴了一圈的白面饼子,又往锅中水里下了一把米,丢了四个鸡蛋,盖上锅盖,坐到灶台前,用小火烧起了锅。
她一系列动作看傻了戚兰。
白面,大米,鸡蛋,这些可都是稀罕物。
戚兰走出厨房,扬着头往西空望了半晌。
“奇怪!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不年不节,怎么吃上了白面大米鸡蛋?”
李云枝哄睡了戚蔷薇,让戚娟娟看着,她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到戚兰站在院子里,理都不理,径直进了厨房。
“娘,俺来做饭,你去歇着吧!”
“娘不累,你回屋了。饭做好了,娘喊你。”
奶奶温和的语气让戚兰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婆媳俩一直不对付,奶奶说出来的话一向生硬冷冰,从来没这般温和过。
“娘,你是不是病了?”戚兰伸着手去摸奶奶的额头。
“呸呸呸!娘活得好好的,大早上胡呲呲什么?说好再不登戚家的门,你又跑来做什么?”
奶奶打掉戚兰的手,灭了灶膛里的火,起身往外走。
迎头碰到戚民大娘戚马氏绷着一张老脸,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掐着腰跑进院子。
“戚民娘,你什么意思?”
“俺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自从有了神童孙女,奶奶的脊梁骨也硬了起来,背挺得笔直。
“俺问你,你每回借俺家的板车,俺说什么了吗?”
奶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前家里没板车,每回到供销社卖猪都得低三下四的去戚马氏家借板车。
一年之中就借那么一回,能被戚马氏叨叨半年,纵使有十层脸皮也被她刮掉了九层。
自家如今有板车,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问戚马氏借板车,她凶神恶煞的寻上门来不知要闹哪出。
“你说没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俺家有板车,保证再也不去你家借。”奶奶冷着脸摆明了态度。
戚马氏吐沫星子四溅的数落:“你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用不着俺家的板车,家里安了压水井,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告诉了,就没告诉俺,怕俺用你家压水井咋地?”
“你的意思是,俺家安压水井没和你说一声还有错了?”
“俺可没那么说。”
“那你到底想干嘛?”李云枝从厨房里走出来,直视戚马氏,怒问。
戚马氏的猪头脸憋出了青紫色,两只三角眼躲闪着李云枝的怒视。
“那好,俺爽快人说爽快话,俺就想问问,你家的压水井俺家能用不?”
穷山僻壤,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戚马氏就是那池中的王八,专干欺负老实人的恶事。
奶奶鼻子一哼,发出鄙夷的声音:“俺家的压水井又没锁起来,你用俺还能打断你的手,爱用不用!”
戚马氏得了准许,转身走出院外,片刻又转了回来,站在干净平坦的院子里惊讶地看。
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戚民家,不但买了板车,自行车,安了压水井,还用许多青砖铺了院子。
这是要饭花子穿袍子,穷讲究上了。
这时,戚兰把一锅的白面饼子,四个鸡蛋放到一个大海碗里,端着走出了厨房。
李云枝跑到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火冒三丈地跑了出来:“你把饼子和鸡蛋都拿走了,俺家人吃什么!”
“家里有米有面,你不会重新做!”
“娘刚做好的饭,你恨不得连锅端走,你咋那么不要脸?”
李云枝气恼着骂,追上戚兰,伸着手去抢夺她手里端的大海碗。
戚兰一扭身躲了过去。
“死丫头,俺这刚蒸的一锅饼,你怎么都拿走了,饿死鬼托成的吗?”奶奶忙着去关院门,防止戚兰跑出去。
戚兰死皮赖脸地笑:“娘,我手被老鼠咬破了,没法做饭,这些饼子鸡蛋就让我拿回去吃了。”
她若只是拿一个两个白面饼子,奶奶和李云枝或许都不会说什么。
“把饼和鸡蛋给俺放回厨房去!你已回了亲爹亲娘那,不在是戚家的人,俺蒸的饼子喂狗都不给你吃。”
奶奶一把抓住戚兰手端的碗,晃得碗里的饼子差点掉到地上。
“俺的个亲娘唉!这是白面饼子和鸡蛋啊!你家这是发大财了吗?”
戚马氏瞪圆了眼睛,垂涎三尺地望着大海碗里的白面饼子和鸡蛋。
李云枝白了戚马氏一眼,跑到戚兰身边,两手抓住大海碗的边,猛一用力,夺了过去,转身跑进了堂屋。
戚兰没了吃的,瞬间炸了毛,跟在李云枝的身后破口大骂。
“生不出蛋的骚货,我吃我娘我弟的东西,又没吃你的,你搁那发什么骚?一连生了两个赔钱货,还有脸出来得瑟,换作我,早投河上吊了。”
“呸!没人要的臭婊子,全村的男人都被你浪跑了,还有脸在这里瞎逼逼,换着俺早一头撞墙死了。”李云枝骂起人来也不是吃素的。
她把大海碗放到堂屋大桌子上,从门后拎出一把铁锹,冲着戚兰的头顶拍了过去。
“我的个亲娘啊!”戚兰吓失了尿,扭头就跑。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李云枝自从生了个神童闺女,把这句话诠释的极其到位。
她的脾气是突飞猛进的长,出乎戚兰和戚马氏的意外,吓了两个人一大跳。
戚马氏脖子一缩,转身跑了。
戚兰看她跑了,心里虽然生怯,嘴上却不干不净的骂:“贱货,狐狸精,霸占了我男人,你和你生出来的两个赔钱货都不得好死!”
睡在里屋床上的戚蔷薇被吵闹声惊醒,听见戚兰的声音,火腾地升到了房顶。
老鼠怎么还没把她咬死?
当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我若是能跑能跳,非拿刀剁了她!
蓦然,戚兰在院子里凄厉的喊:“刀…刀…我的个亲娘啊!见鬼了…”
厨房里飞出了戚家祖传十八代的大菜刀,不偏不倚,砍到了戚兰的脚后跟。
刀把戚兰的鞋子砍破,把她的脚后跟连肉带皮的削掉一块。
“娘啊…疼死我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想要老娘的命…”
鲜血泉涌般流了出来,疼得戚兰一屁股瘫坐到地上,捂着脚后跟,龇牙咧嘴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