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未满月的小婴儿在两个人的奔跑中给弄丢了,还说小婴儿自己知道回家的路。
两个穿军装的说什么也不信,押着戚民和二赖子要去见他们的首长。
戚民急等着回家看宝贝闺女到家了没有,担忧和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二赖子仰头看了看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同志,你看这天眼看快黑了,我们没了孩子也着急,急等着回家看看孩子到家了没有。
我这里有生产大队开的证明,证明我们是清风山下清风村生产队的人,我叫李云飞,他叫戚民。你们若还是不放心,明天可以去清风村找我们。”
两个穿军装的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拿过二赖子手里的大队证明看了看,又递还给了二赖子。
这张证明是二赖子自己写的,上面生产队大队长的印章是他找朋友偷偷做的,一直装在裤兜里备用着,以防万一。
“同志,暂且放你们回家找孩子,要记住,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我们一定会去清风村生产大队找你们了解情况。”
戚民和二赖子都犹如得了赦令,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跑。
出了城,二赖子领着戚民找到自己在护城河附近村子里租的房子。
三间独门独院的砖瓦房,外带一间厨房,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连围墙都是青砖砌成的。
看了这处院落,自己家那稀泥烂地的院子就不能要了。
屋子里还通了电,二赖子拉了一根小线绳,明亮的灯光刺得戚民直揉眼睛。
他屋里屋外转悠了一圈,羡慕:“二赖哥,等俺挣到钱也盖这样的房子和院子。”
二赖子拍了拍戚民的肩膀:“兄弟,跟着哥混,年底就能让你住新房。”
他自己还住着泥巴房,没厨房,没院墙,说这话,二赖子脸红都不带红的。
房子的主人是二赖子姐姐的婆婆,老人家住到城里儿子家,乡下的房子便闲置了下来。
“戚民,你回家看看孩子到家了没有,孩子若是到了家,你就还回到这里来,咱俩今夜去护城河捕鱼。
这是卖野鸡野兔子的钱,我留下一半,剩下的五十给你。咱俩亲是亲,财是财,不能混为一谈。”
二赖子从裤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递到了戚民的手里。
戚民抽出两张还给二赖子:“二赖哥,你别骗俺,俺知道十多只野鸡野兔子卖不了一百块钱,你多给了。”
二赖子笑笑不说话,把二张大团结装回自己的裤兜。
他跑到厨房,拿出两个白面馒头递到戚民的手里:“我昨天去看姐姐,她给了我几个白面馒头,你吃饱肚子再回家。”
戚民狼吞虎咽吃了两个白面馒头,又喝了几口水,扛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趟过一里多地的泥巴路,上了回清风村的大道。
他骑上自行车,一路狂踩脚蹬子。
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清风村的村口。
下了大道,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巴路直通村口第一户佘大炮的家。
戚民扛着自行车,原想着从佘大炮的屋后头绕过去,看到佘大炮的院门紧闭,院子里又没有煤油灯的光亮透出来,便壮着胆子想从他门前经过。
“吱呀…”
戚民刚走过佘大炮的院门,佘大炮家的院门突然拉开了一道缝,唬得戚民扛着自行车,踩着稀泥躲到了墙头拐角。
阴沉沉的夜,佘大炮背着猎枪,手里拿着一条麻绳,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大炮,山上有狼,小心点。”佘大炮的老婆马秀英从门缝里探出头。
就听佘大炮低低地抱怨:“没用的女人,你倒是和我一块上山啊!听到山上有头大肥猪,觉都不让我睡,非让我摸黑去逮猪。猪满山遍野的跑,就那么好逮?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咋不去逮!”
“哎呀,让你做一件事就那么费劲。别抱怨了,我和你一块上山逮猪。”
一头大肥猪能卖二百多块钱,马秀英听到戚民的大肥猪跑到山上没下来,一时财迷心起。
又想要大肥猪,又怕村民看见说他两口子贪心,就撺掇佘大炮摸黑上山去逮猪。
黑灯瞎火的去爬山,佘大炮可没那个胆。
他只是糊弄老婆,答应她去逮猪,半道上想找戚兰厮混。
“可拉倒吧!山上有狼,当心把你给叼走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老婆一听,顷刻犯了疑心病,抬手给佘大炮一巴掌:“说,你是不是又想找那个臭婊子戚兰鬼混?”
“不识好人歹!我那是担心你的安危,怎么又扯到戚兰身上了。你既然对我不放心,那就和我一块上山逮猪去。”
偷听到佘大炮两口子说的话,戚民心里愤愤地骂。
“贼心烂肠!竟然惦记上了俺家的大肥猪,让狼咬死你。”
等那两口子走远了,戚民扛着自行车往家赶。
他推开篱笆院门,没看到煤油灯亮,想着家里人应该都睡了。
天热,堂屋的门没关,屋里黑咕隆咚。
“戚民,你咋回来了,没和二赖子到护城河捕鱼?”
奶奶没睡,坐在床边也不知在干啥。
“娘,你还没睡呢?”
戚民把肩上扛的自行车放了下来,问候了他娘一句,摸黑撩起破布门帘,抬腿就往里屋进。
奶奶忽地跳下床,追在他的屁股后头恼怒。
“娘都快被气死了,那里还有心情睡觉。”
戚民怕吵醒睡熟的李云枝和孩子,摸索着走到床边,伸着手去摸床上有没有睡着他的宝贝二闺女。
床外面睡着李云枝,被戚民摸醒了。
“戚民,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俺起来给你做饭?”
“不用,俺在二赖哥租的房子里吃过了东西,现在不饿,你搂着咱闺女睡吧!”
摸到了包裹着宝贝二闺女的小包被,戚民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背对着奶奶,从裤兜里掏出二赖子给他的钱,抽出一张放回裤兜,余下的都塞到了李云枝的手里,手还不老实的在李云枝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云枝,趁这几天队里没活,我去和二赖哥捕鱼卖,你在家照顾好咱闺女。”
他交代完,转身拉着奶奶走出了里屋。
“又咋了?俺都说了,不许你和云枝吵架,你老咋就是不听呢?不想要钱了是吧?”
戚民摸索着点亮堂屋桌子上的煤油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在奶奶眼前炫耀地晃了一下,又塞进了裤兜。
奶奶见钱眼开,得不到,急得直搓手。
她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你媳妇当起了少奶奶,打你离开家就开始睡,晚饭都没起来做,你说娘能不生气吗?她这是存心想饿死娘!”
“娘,云枝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就让她躺床上休息一个月吧。你老能走能跳,身体倍棒,做几天饭洗几天洗衣服也不是不可以。”
奶奶立马跳起了脚:“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俺娶儿媳妇是用来伺候俺的,不是让俺去斥候她。”
她那尖锐刻薄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极其刺耳。
睡梦中的戚蔷薇一激灵,睡意顿无。
大热的天,老妈怕她冻着,在她抗议无效下,把小包被扎得严严实实。
低矮的泥巴房里又热又闷,捂得她出了一身的痱子,又痒又痛。
“爹…热!”求妈不成,只有求吿老爹。
宝贝闺女一个热字心疼得戚民的肝颤了几颤,抛下老妈,端着煤油灯跑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