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游乐场是极恐怖的。
没有人来人往的喧闹,没了孩子们的笑声,没了绚丽的灯光。在夜幕下,所有原本可爱的玩偶,都显得十分诡异。
在夜间,普通的游乐场称得上阴森,而灾厄的游乐场,便是极限的恐怖。
这是一位灾厄的战场,十分罕见的,这位灾厄的战场模仿了现代社会的游乐场。
所有的游乐设施,所有的玩偶,都是夸张的模样,小熊咧着大嘴,撕下了可爱的兔子的腿;小火车撞翻了一个又一个人体模型,红色的液体飞溅;路边有提着刀的布娃娃,机械地挥着手...
而就在这阴森的游乐场内,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
他是陈焕,一个互级的天赋人。
他的面前,躺着四具男女的尸体,鲜血淌了一地,那些是他的队友。
而他的腹部,也有一个恐怖的伤口,正在汩汩地流血。
造成这一切的灾厄,那个巨大的小丑,正掐着他的另一个队友,一刀一刀地捅着,他队友的惨叫越来越小声,越来越虚弱。
那个灾厄的能力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灾厄伸出手,就会有人被一股吸力吸到他的手上,他们沟通的元素攻击,都不奏效。
他阻止不了那灾厄对自己队友的杀戮,而且他知道,自己就是下一个。
或许都不用,他刚刚被灾厄随手挥出的刀划破了腹部,已经流了一地的血。
估计不用灾厄再来捅自己两刀,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那个正在被捅的队友,是他们小队的队长,明面上是一个中年社畜,带着一家老小,背着房贷车贷,总是压力很大的样子,哪怕进入了组织,有了一些额外的工资,也仅仅够维持生活。
组织并不对他们的生活负责,他们很清楚,组织并不重视他们。
他们和灾厄锁定,不用额外付出什么,他们自己也会和灾厄战斗,就像现在一样。
这么说来组织已经很好了,给他们安排了小队,提高了他们的存活率,还发了一些并不丰厚的工资。
也是,他们这点本事,也不值得更多了。
陈焕嗤笑了一声,他哆嗦着手,掏出一支烟想点上。
可打火机怎么都打不燃,真劣质!
意识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他忽然明白,打不燃火机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没力气了。
他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父亲去世那天,母亲哭到摔到的样子。
他看到了他向自己心爱的女孩儿表白,女孩儿答应的样子。
他看到了自己结婚时的样子。
他看到自己小时候,站上领奖台。
他看到自己被上司痛骂。
他看到自己躲在车里哭泣...
迷迷糊糊中,他扯着嘴笑了一下...觉醒天赋的时候,以为自己将有伟大的未来。
哈哈,原来自己还是个...普通的倒霉蛋啊。
一块石头打到陈焕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努力睁开眼。
他隐隐约约看见灾厄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挥手就是巨大的岩石,将灾厄打的节节败退。
真厉害,这些人才是伟大的吧...
灾厄居然就这样被打死了。
战场也开始消退,陈焕感觉到了现实的气息。
他看见那个伟大的人,向自己跑来,嘴里吼着,撑住撑住...
陈焕笑了笑,他心里想,哥们,你早点来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再也无法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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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郑老此时忙的不可开交。
天师丢下一句话,说沙漠可能有黑灾出现。
此刻所有司级,以及所有隶属官方的修行者都在支援全国各地的天赋人小队,只能他们四人去看看。
尤其是直面过水之黑灾后,他们更觉得,这种事必须自己几个出马。
于是所有对于天赋人的调度都安排在了郑老身上。
“王恒一,易途那边解决了一个红级灾厄,有三个幸存天赋人。离易途最近的下一个灾厄有一百二十公里,你去送他一下...”
“姜雨,打完这场直接去你西南方两百公里的地方,另一个灾厄那个小队可以处理...”
“初焱,去后方最近的那个灾厄...那一队天赋人全部牺牲了,灾厄可能会对普通民众下手了...”
“王恒一,送完易途了吗,东南方向...”
“...”
电脑上的消息噼噼啪啪地响着。
郑老放下通讯仪器,直接躺在了椅子上。
他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缓解头部的胀痛。
和其他同年龄段的人相比,他因为有蒋婆婆的药方调养,身子硬朗地多。但毕竟年纪在这里,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此刻,灾厄全国范围的爆发。
修行者们被另一个部门安排着进行支援,而天赋人这边,四老都去了沙漠,只能他一个人进行分配。
也因为天赋人这边,此刻只有他有这个权力安排司级的行动。
他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信息,密密麻麻的红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牺牲太多人了。”
他决定了,今天之后,不管有多难,也要增加官方对天赋人的重视。
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因为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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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瞿千路并没有睡着。
他拿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在等一些人的消息。
灾厄忽然爆发,所有的天赋人几乎都被席卷。而他因为天赋感官的枯竭,无法参战。虽然回到了家里,但他不可能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去。
易途,王恒一,舒必利...他的朋友们都还在战斗吧。
他再次打开手机,昏暗的房间内,手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
屏幕上还停留在他一小时前发的消息。
“易哥,还在忙吗?情况还好吗。”
“舒哥,你是不是在我们这边,你那里还好吗?”
“恒哥...”
“...”
九司中,他接触最少的是初焱和姜雨,最多的是易途。但大家都是一起战斗过的朋友,他谁也没落下,都问了一遍。
但没有人回复他。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十五了。
但因为是冬天,此刻外面依旧一片漆黑,他裹紧了被子,将手机熄屏。
又是翻来覆去了很久,他实在睡不着,干脆就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给父母发了个微信,说他出去晨跑了,然后穿上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
十分钟后,他行走在了街上。
冷风吹到他的脸上,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坐易途的大风车坐了那么多次,这种小冷风早就免疫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事情。
此刻街上基本没有人,他走了很久,才看到了别人的身影。
那是个环卫老人,他拿着巨大的扫把扫着街上的落叶和垃圾,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街道里,扫地的声音十分清晰,刷,刷,刷。
瞿千路有些心疼,这么大年纪了,早上五点就出来打扫大街。
这是老人日复一日的工作,他明白。
他走过了老人,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城市大河的桥上。
他绕到一边,走到桥下,来到河边的人行道。
大河奔腾的声音在此处回荡,但他的目光却在天上。因为他忽然发现,天空的星星好亮。
自从城市的污染越来越重,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明亮的星星了。
漫天繁星闪烁着光芒,显得正在睡眠的城市是如此渺小。
但瞿千路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些星星里,有一些太过闪亮了,他甚至分辨不出最明亮的北极星。
这些过于明亮的星星就像是某些眼睛,它注视着人间,监视着人间。
其中有一颗会在看我吗?
瞿千路突然这样想着,当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忽然觉得那些星星如此恐怖,他的背后都开始发凉。
摇了摇头,他想将这个想法甩开,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终于响起了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一看,回复他的是舒必利。
“小路还没睡呢...你天赋还没恢复,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能对付的。”
瞿千路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嗯嗯舒哥,你忙完了吗?”
“对...其他人应该也快结束了,你这会在哪儿呢?”
“我给你发定位...”
“哟,你回家啦。”舒必利回复得很快,“我正好就在这边,咱俩还能一块吃个早饭。”
瞿千路回了个好嘞,就在原地静静等着。
舒必利不会疑惑他怎么瞬间回家的,下意识都会觉得是王恒一送的,王恒一天天送人,大家都习惯了。
瞿千路就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他又收到了舒必利的消息:“你现在的力量还够处理一下监控吗?”
瞿千路回了一个“ok。”
他的天赋枯竭了这么久,也在慢慢恢复,他现在的力量还是很弱,但足够制造普通的时间幻影。
于是大地开始轻微震动,易途面前的地砖开始皲裂。
刹那之后,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和工装裤的大男孩儿破土而出。
舒必利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没有先和瞿千路打招呼,而是动用天赋,将自己对地面造成的破坏恢复。
一切都恢复如初后,他才松了口气,笑着对着瞿千路挥了挥手:“小路,早啊。”
瞿千路走过去,和他击了个掌:“舒哥,累坏了吧。”
他觉得舒必利的情况不太对,舒必利的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
他看到舒必利的衣服多了很多破洞,身上也有许多不深的伤口,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舒必利说:“是啊,从昨天一直打架打到现在,我快被榨干了都...”
“到底是什么情况?”瞿千路问,“总部的通知我看了,我不理解。”
“唉,我们哪知道啊,我也是被王恒一带到总部去,一看,全国各地都是灾厄爆发...这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多灾厄,而且分布极其广泛,给我们整的头都大了...”舒必利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得亏有个王恒一,不然我们都来不及支援...但还是死了很多人...”
说到这里,舒必利的表情有些低沉,他顿了顿,说:“这次出现的灾厄基本都是橙级,红级也有一些。九司倒是能一个一个打下去,但它们出现的瞬间,就锁定了附近那些天赋人...你也知道,司级,使级,在天赋人里都是极少的,百分之90的天赋人,都只有互级和从级,他们面对橙级灾厄,太无力了...”
“组织给他们收录好,分配了小队,要求小队成员彼此不能太远,这才让他们在橙级以上灾厄爆发时有一些应对的可能...我们拼了命地赶路,救人。”
“但还是死了好多人,好多天赋人。”
瞿千路拍了拍舒必利的肩,他能想象到一些画面。
他们支援得再快,也只能一个灾厄一个灾厄地打过去,总会有等不到支援的,或者太过弱小的天赋人,就这样被杀死了...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舒必利眼角似乎有一些泪光,但他晃了晃头,“不说这些了,走,带我去吃顿舒服的早饭,我饿死了都要...”
瞿千路点了点头,他知道,舒必利肯定不是真的因为饿了,他是需要一顿普通的早饭,来将自己从连夜的战斗和死亡中拉回来,拉回这人间来。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特别...诶?”瞿千路的手机又响了。
是易途发来的消息:“?狗屎瞿千路我要累死了,一想到你可以在家睡觉我真的好气啊,可是你居然不睡?你居然不睡!!!”
看到这消息,瞿千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回复:“我和舒哥在一块呢,准备去吃个早饭。”
“咦,你回家啦?正好王恒一和我在一块,他手机没电了。”易途疯狂扣字,“等着,我们俩一块。”
“把姜雨和初焱也接上呗,咱们正好一块?”瞿千路回复,“我问问他们。”
过了一会,姜雨和初焱的消息也回复过来了。
姜雨:“快让王恒一来接老娘,老娘累的站不稳了!”
初焱:“我就不和大家一起了,天师给我留了信息,似乎沙漠有什么问题...我还得去看看,你们好好吃一顿,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收到消息,瞿千路转达给了易途。
不一会,王恒一就带着姜雨和易途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姜雨戴着鸭舌帽,骂骂咧咧的:“老娘真的要累死了,怎么搞的啊,怎么突然这么多!”
舒必利看到姜雨出现,忽然冲了过去。
他一把拉过姜雨,紧紧抱住。
姜雨正想骂他两句,把他推开,却忽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个大男孩儿似乎正在抽泣。
从压抑的呜咽,再到号啕大哭。
他抱着姜雨哭了起来,哭的很大声,哭的声嘶力竭:“我差一点就能救下来了,我差一点就救好多人,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所有人都沉默了。
姜雨也面露哀色,她拍了拍舒必利的背。
舒必利放肆地哭着,瞿千路明白,可能舒必利早就忍不住了。但他不会对着自己哭。
当姜雨出现时,他才真的把情绪放了出来,那是他在乎的女孩子。
瞿千路忽然发现,眼前这些人,是如此普通,他们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宅女,理工男,体育生,和浪货。
他们聚在一起,仿佛普通人通宵工作了一样疲惫且怨气滔天。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奋战了一夜,将整个国度爆发的灾厄抑制了下来。
舒必利哭了许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松开了姜雨,抱歉地看了看众人。
“真是,哭我一身鼻涕...”姜雨忽的抬头,“终于天亮了。”
天朦朦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天边。
易途从没像此刻这样正经过,他看着那天边的光,声音有些弱:“唉...可是今天有太多人看不到黎明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舒必利哭了许久,也好了很多,他们都站在一起。
舒必利经历的,是今晚所有人都经历过的。
今夜死在突然爆发的灾厄手中的天赋人,实在不少。
他们救了很多,可救不了全部。
那些人和自己的宿命抵抗着,觉醒了不强的超凡力量,却和远远超过自己的灾厄锁定在了一起。
他们有多少人会希望,自己没有这种力量,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什么超凡也不知道,就活在普通的世界里。
王恒一说:“我们是幸运的...至少拥有了保护自己,和保护家人的能力。”
易途揉了揉脸:“不说了,走,吃饭去。”
瞿千路强行提高自己的语气:“好了兄弟姐妹们,现在跟着小路,去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吧!”
“走走走,我真的要饿死啦!”
“快去快去,老娘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是啊,至少我们还救了那么多人...一定要好好休息下。”
“...”
五个人的身影并排走着,有人踉跄,有人稳健,有人把肩搭在另一个人的肩上,迎着天边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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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黄沙之中。
初焱踏着火来到了坤之灾厄伏坎的现身地。
发现坤之灾厄的是四老,他们都没有对总部透露信息,只给初焱说了,此地有异。
于是初焱来了,在来之前,他也不知道这里出现了什么。
来了之后,他更疑惑了。
沙漠之中,悬浮着一个球体。这个球体散发着诡异的能量。
它不是黑色的,它整个球体被划分成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不同的扭曲的画面。
初焱无法透过这扭曲的画面判断出这是什么。
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似乎是个黑灾...但奇怪的是,这个球体的权柄十分混乱,不像是单独某个天赋体现...
初焱不敢妄动,仔细地观察着。
忽的,球体中的某个区域消失了。
五个区域隐去一个,只剩下了四个区域,而在那个区域消失后,球体周围的空间开始波动,追下三具人体和一把断剑。
他们三个身体都湿漉漉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初焱不敢置信,他认出了那炳断剑,认出了三个人体中的矮小的那个老人。
“吴言爷爷!”初焱大吼了一声,他连忙跑过去,将吴言抱起。
吴言面色惨白,浑身淌着水,已没了气息。
初焱的泪水夺眶而出:“不要,不要...吴言叔,你醒醒,吴言爷爷!!”
沙漠的天刚刚朦朦亮,最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光。
可那光照在初焱的身上,无法驱散他哪怕一分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