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能不能让我带这位冒险者大人进山。我就是经常去山里采蘑菇的,正好符合冒险者大人的要求。”
噻箩箩的这个请求让村长有些为难。不让她去,那个冒险者就在那看着,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让她去吧,自己又真的不放心。
踌躇了好一会儿,村长一拍大腿:“噻箩箩,你就陪这位小哥走一趟吧。注意安全,不管能不能找到桃毛炎猪,三天,三天必须回来。”
他又转头对尚平说道:“冒险者尚平是吧,还请你多加照顾小女。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请答应我,务必让她远离战场。”
尚平指了指二哈:“村长,我保证。觉察到危险我就让这灵宠马立即带她离开,这样您总放心了吧。”
“那就麻烦你多费心啦。祝您此行顺利。”村长勉强从嘴里憋出这两句话。
青茸茸的山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尚平和噻箩箩沿着林间小路走着。尚平欣赏着花花草草,姑娘则不时停下来,把鲜美的蘑菇采到竹篓里。
他们并没有骑马,进山的时候,尚平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桃毛炎猪的目标是蘑菇,那么他们扮成采蘑菇的农人或许能有意外收获。得知有展示自己眼力和经验的机会,噻箩箩显得非常开心。
采着蘑菇,噻箩箩唱起来妈妈教她的山歌,歌声清脆明亮: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做个无声的小猎人,走遍树林和山岗。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噻箩箩箩箩箩哩噻箩哩噻……。
听到这圆润纯净的童声歌唱,尚平亲切地差点儿落泪。这也是世界优化的结果?他不敢相信。听到最后,他不禁又暗自发笑。这个真不是优化的结果,因为这山歌在噻箩箩出生前就有了。村长说那桃毛炎猪偷懒,其实这村长更偷懒。
翻过小山丘,他们已经走进了大山的深处。月亮升起,夜行的动物渐渐活跃起来。尚平找了一片空地,小心翼翼地点起篝火,支上小铁锅,这一夜,他们就要在这里休息了。
拿出肉干等食物,尚平对噻箩箩说:“今晚我们就吃这些吧,这是萨利城的瓦利埃尔家族旅馆为旅人特制的食物,很好吃的。”
噻箩箩接过肉干等食物,她闻了闻忙说道:“等一等,我们烤蘑菇吃吧,还有蘑菇汤。和这些肉干一起吃一定会更美味。我们上山采蘑菇,很少带干粮的,有这些蘑菇就够了。”
说罢,小姑娘开始了自己熟练的表演,挑蘑菇、摘蘑菇、穿串、调味、炖煮。她一边料理各式各样的蘑菇,一边给尚平介绍。
这种“火红色”的是鸡油菇,它们喜欢藏在树林的草丛中,它们很少遭虫蛀,和土豆一起煎着吃最美味。鸡油菇和肥美的白蘑菇一起烤也非常好吃。
噻箩箩又拿起了一种白白肥肥的小圆蘑菇,这就是白蘑菇,它的汁水特别多,吃的时候小心烫嘴哦。
这种伞柄粗粗的叫牛肝蘑,是少有可以生吃的品种。它们能卖上很高的价钱,是我们无声猎人眼中的宝贝。采摘它要特别注意,它容易生虫子,若是把带虫子的蘑菇放到竹篓里可就糟了。那就好比牧羊人把几只狼和羊群关在一起。
这种油腻腻的大蘑菇做腌菜最好吃。还有这种短柄大伞帽的,我们叫它乳蘑,这个要泡上好久好久才能去除苦味,我们今天就不吃它了。
她对蘑菇如数家珍,尚平从她那里知道不少有关蘑菇的知识。
享受了一顿蘑菇宴,尚平觉得就算现在回去,这趟也没白来。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对坐在火堆旁,柔和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为他们的面庞添上了一层朦胧的遮瑕光晕,噻箩箩成了标志的美人,尚平则更显成熟。
聊大山聊蘑菇,噻箩箩能说的都是这小山村的事情。尚平听着,不时插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新奇而又亲切的感觉,他想起前世被派去东北农村学习生活的日子。
尚平就是在那里拜师学的木工手艺。说来也好笑,在城里学了数学语文,到农村当上了体育老师,那时真的风光无限。可是,随着返城的大潮回到故乡之后,他的世界就变了,谁能想到,他只能靠在农村学来的手艺谋生。他十分感谢那片黑土地,想念他的师傅,还有那些像噻箩箩一样质朴的人们。他觉得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尚平一边想着过去,一边和噻箩箩聊。噻箩箩却是一边和尚平聊天,一边憧憬着未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来坐在尚平对面的噻箩箩已经坐到尚平的旁边,他们肩并肩地坐着。聊天的内容也从大山往事,变成了与个人有关的事情。尚平讲到了尤娜,噻箩箩提到了父亲和妹妹。
尚平突然发现噻箩箩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他觉得那是一种难以倾诉的渴望。
火苗摇曳不定,噻箩箩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她讲出了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他不英俊,不特别,不高大,不威猛,他甚至连马都没有,但是那人关心她,疼爱她,他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任何地方,去看她想看的风景,去感受她想感受的一切;他会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她,陪她一起哭笑……。
尚平听得出来,这千言万语不过就是一句话,她不求他别的,只求他对她好。
他没敢追问,也没敢回答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他知道人情世故这方面,自己不会说话,前世如此,今生也没有多大改进。他害怕哪一句没说好就会伤害到她。
又过了良久,噻箩箩在他的脸上找不到欲望。她焦急了,她把手搭到尚平的腿上低声地说道:“尚平大人,您能带我走吗?我想离开这里。我知道您已有意中人,不过我不在乎,只要您待我好,做暖床女仆我也愿意。”
二哈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急忙扭头回避,轻快地跑到远处去了。
公会的新宿舍,静江正在打扫房间,就在同一时刻她打了一个喷嚏,不知从何处生出一种不适感,她放下鸡毛掸子,走到窗边向西北方向遥望。
尚平忽地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如同灵魂直击般的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如茵,老潘,我该如何回答,快救救我。”
“嗯,对不起,主人,此类问题,我们不方便回答。”
“草”尚平挠了挠两鬓的彩发,他坐到火堆的另一边,双眼凝视火堆,郑重地对噻箩箩说:“噻箩箩,抱歉,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不适合你。”
“做女仆都不行吗,只要您肯带我走,要我做什么都行。真的”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的父亲,而且,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冒险者,有今天没明天。你一定能遇到更适合你的人,请相信我。”
“你骗人,之前也有人这样和我说过的。”噻箩箩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论谁说过,我们都没有骗你,真的。只要你耐心等待,一定会遇到那个适合你的人。”
“可是我,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噻箩箩哽哽咽咽,眼眶中多出了几滴泪花。隔着篝火看,那泪花闪闪烁烁,在黑暗中刺眼而扎心。
“没有时间了,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擦去眼里的泪水,噻箩箩断断续续的讲述起来。
她们这个小村子名叫嘟姆村,它的位置很特殊,恰巧处在魔族侵袭常走的路线上。每次魔劫,这个村子都难逃被毁灭的命运。现在的村子也是上次魔劫之后重新建成的。
魔劫在即,有本事的村民都去其他大城谋生去了。只剩这些靠种地和采蘑菇为生的人还守在这里。他们只能守在这座养育他们的山林中,他们知道自己流民乞丐的命运却无力改变。不仅是嘟姆村,周围的几个村子也都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噻箩箩的母亲早亡,父亲虽然是村长,但却没什么本事。大家让他当村长一来是因为他老实和善,另一个原因是他没有儿子,一个人带三个女娃很不容易。干着村长的活儿,每家都会资助他一点小钱,这样,他家的生活也勉强过得下去。
父亲常去城里卖蘑菇,他认识了一个叫梶山廉的买主。那买主家里有钱,特别好赌,人们就给他起了外号叫他赌鬼廉。赌鬼廉经常委托她父亲进山采一些迷幻蘑菇给他。一来二去他们也算成了熟人。一年前那赌鬼廉看上了噻箩箩,打算出一大笔嫁妆钱让她做侍妾。
起初父亲并不同意,因为那个赌鬼脾气不好,经常对自己的家人拳打脚踢。可是魔劫越来越近,赌鬼还提高了价钱。她的父亲开始动摇了。
父亲和她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出路,等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把她嫁过去。这样,得到一笔钱,他和两个妹妹在魔劫的时候不至于饿死。萨利城有重兵防御,噻箩箩嫁进城去,他也可以少为一个女儿担心了。
可是噻箩箩不想嫁给那赌鬼,看到那人她就觉得厌恶。她已经不再祈求什么,她只想找一个自己不厌恶的人,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再过半年,她就要过十六岁的生日了。
讲完自己的事,噻箩箩忍不住抽泣起来,晶莹沉重的泪珠滴落在她整洁的裙子上。她知道父亲尽力了,父亲也是为她好,但她就是不甘心。这山村曾是如此美好,如今却成了她的桎梏。
尚平思索了良久:如果没有魔劫,她们本可以在这个村里安稳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或远嫁周围的村庄,或招夫入村,如今她们不得不作出改变。在前世,自己回城之后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幸好,兴趣使然,业余时间和师傅学了木工。她们可就不一样了,靠山吃山,离开这山,他们很难活下去。
现在想重新掌握新的谋生手段,对他们来说很难。更难的是,他们并不想作出改变。魔劫还没有到来,依靠现在的方式,他们还能勉强生活下去,这会让人丧失斗志,他们缺少那份决心。
尚平想起了老人的一句话,女人真的很麻烦,自己为什么会挑这个委托。对此他毫无办法,他想给她一些钱,这样她不会被卖掉。不过,他可以肯定,这钱不够让她们安稳地度过魔劫,因为魔劫是十分漫长的。
思前想后,尚平对噻箩箩说:“别哭了,我虽然不会带你走,但是我有办法不让你被卖掉。讨伐顺利的话,那些桃毛炎猪可以卖上不少钱,我愿意拿出来送给你。这样你就不会被卖掉了。不过……”
没等尚平说下去,噻箩箩的眼睛便现出了喜悦之光“尚平大人,谢谢您,我懂,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今晚我就是您的人了……。”
她轻盈地挪到尚平身前,双手抱住尚平,把他的头紧紧地搂进自己微微隆起的小峰之中。这是她在那赌鬼家不小心看到的,她知道那男人特别陶醉于此。
融酥掩面,香风扑鼻,尚平浑身一阵飘扬说不出的舒畅。他的耳朵里满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面颊上感觉到的不仅有热,还有姑娘急促喘息胸膛起伏带来的压迫感。
尚平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一把推开噻箩箩,他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你真的误会了。”
噻箩箩红润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您……?”
“我愿意帮助你,不过,那只能解一时之困。你还需要尽快想办法,自食其力,变成那些有本事的人。让自己离开这村子,也能活下去。”
“可我除了采蘑菇什么都不会,您有什么可以教教我吗?”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有句话送给你,见自身之渺小,知世事之沧桑。怀改变之决心,行……,我也记不清了,就是要敢于尝试,不怕失败,多多去做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我自己很渺小,这个我是知道的。决心,我想现在我也有了,否则我也不会和您来到这里。尝试,嗯,和您表白算不算呢?”
“呃”尚平挠了挠头“你就不能朝着自立的方向去尝试吗?依靠别人可不是好办法。”
“谢谢您,我懂了。”噻箩箩的脸上表现出了坚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