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魂魄中，绝大部分已经见识了汪直的手段。
但还有一部分，比如那些从吉祥菩萨身上被揪出来的倭寇之魂，此时正满脸凶戾之色。
眼见汪直一方，只有三人，纷纷咆哮之下，如同鬼潮，俯冲而下！
汪直刚要动手，却闻一阵打更之声。
刹那，雷声阵阵，一众倭寇魂魄纷纷凄厉哀嚎着，连魂体都溃散了一些！
汪直转而看向空桑：
“父亲……不打算阻止我吗？”
“据我所知，这一世的你，心性仁善，应当见不了这样的场面。”
空桑摇了摇头。
阻止？
怎么可能。
他虽容易有恻隐之心，但东瀛的亡魂们，实在是没有值得他同情之处。
至于剩下的……
多是生前因果孽债，自己何必插上一手。
而且，空桑心中也盘算着一件事情。
如果说，这第四行宫的核心是长生花。
那么按照自己当初流传之法，已经足够培育。
何必要打开行宫，多此一举？
不过，这点疑惑，终究很快便可以得到解答，空桑也是不急。
而那些魂魄，眼见逃脱无望，当即互相厮杀起来！
其中，有不少魂魄，直接冲向了周志刚。
“等等！”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并未被封住口鼻的周志刚，惊恐的大叫起来。
他有些发胖的身体拼命的挣扎着。
然而，这些学生刚才已经在教室里经过了一轮疯狂的厮杀，早已理智全无。
如今，做了鬼，自然是更加的无所顾忌。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也想活！
他们不想连鬼都做不成！
刹那，血如泉涌。
随着第一个学生，撕扯下来周志刚的一片血肉之后，周志刚便发出凄厉的惨叫。
汪直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掌心的玲珑香炉，也点燃了檀香。
“你什么时候……有了焚香的习惯？”空桑问道。
汪直笑了笑：
“父亲当年不喜血腥，但我西厂做的什么勾当，也是心知肚明之事。”
“所以，后来为了见父亲，便会提前一个时辰在衣袍上焚香。”
空桑看了看上方互相吞噬撕咬的魂魄，又看了看那不断颤动的长生瓷，心中了然。
这些亡魂的业障，不是他应该插手的事情。
索性，空桑也席地而坐：
“复活了徐艺洋，然后呢？”
“然后……”汪直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抹迷茫之色：“那就要看……父亲了。”
空桑微微一愣。
看自己？
……
此时，周志刚凄惨嚎叫道：
“等等，我当初可是很用心辅导你们成绩的！”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你们能考上重点高中，都是因为我啊！”
话音刚落，这几个学生亡魂的撕咬却更加凶猛了。
“是啊！”
“可当初，我们也被你打的不轻！除了极少数几个成绩最稳定的尖子生，你对谁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没错！我爸妈还送了你五千块的红包做为见面礼！你用心那是应该的！”
“你这样有暴力倾向的老师，收钱不手软，打人不手软，你辅导我们也是应该！”
“是你欠我们，不是我们欠你！”
一时间，胸口、肚子、胳膊、大腿，一块块血肉被这些疯狂的学生撕扯着。
而上方，家长的魂魄、不属于周志刚学生的魂魄、倭寇的魂魄、徐艺洋三姑六婆的魂魄，都在互相厮杀。
每个人都在争取能活下来的机会。
周志刚连连咳血，将目光放在了空桑等人身上。
“救救我……”
赵悦呈嗤笑一声，梳理着贡布的皮毛，没有理会。
赵小呈也坐在那里，吹着泡泡糖，笑眯眯的像看戏一样。
空桑摇摇头：
“每个人自己做的孽，自己还。”
周志刚惊恐道：
“可是……可是我没有杀过人，我不该死啊！”
空桑叹了口气：
“都什么年代了，为何还有人觉得，只要没有亲手杀人……就不算杀人呢？”
“你的恶性，比之冰冷的刀具，还要锋利数倍。”
说着，空桑摇了摇头，眼不见心不烦一般的闭着双眼。
此时，周志刚臃肿的身体已经明显小了一圈，他脸色涨红，青筋凸起，不断口吐鲜血，最后哀求的看着苏凯伦。
苏凯伦却笑得前仰后合：
“哎呀哎呀！”
“要是让我那便宜养父养母活着看到你这幅样子，也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他们当初，可是非常羡慕你这样一个亲戚呢！”
“哈哈哈哈……”
周志刚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而大量的血肉，也纷纷落在了那石柱之上。
“我……我……”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最后一语，其身体便直接被学生的亡魂所彻底吞没。
不消片刻，便是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嗯……”汪直笑了起来：“看样子，第一阶段的胜负角逐出来了。”
“那么，继续吧！”
“只要吞吃了你们的同学，他们肚子里的血肉，也会算在你们头上。”
“最后那个，就能活了！”
话音刚落，这些也曾经一起上学、写作业的同窗们，全无理智的开始厮杀起来！
而随着这样的祭祀，那骨瓷已经有了比明朝时期，更加艳丽的红色！
终于，随着惨叫声逐渐衰弱。
一个个所谓的“胜利者”被挑选了出来。
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所有魂魄都疯了一般的看向汪直，只有一个眼神，那就是想活。
汪直将香炉放到掌刑千户的手上，随后鼓起了掌。
“漂亮。”
“这出大戏，非常的精彩。”
“也恭喜你们，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同时……也是长生瓷真正的祭品！”
此言一落，刚刚露出笑容的十个魂魄，脸色一僵。
“你……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会给我们一条生路！”
汪直露出一丝阴戾的笑容：
“你们都是间接害死徐艺洋的凶手。”
“将你们挫骨扬灰，都算作是我仁慈了。”
“还想要生路？”
“真是……痴愚！”
刹那间，石柱之上的血色骨瓷，上方的盖子忽然打开。
一股庞大的吸力，直接将十条魂魄全部拽入其中！
“不！”
“我不要死！”
“救命啊！我真的错了呀！”
求饶之声，戛然而止。
这一刻，血色骨瓷竟是骤然炸开。
在一团黑色的如同光球一般的物体中，一朵小花徐徐盛开。
正是长生花！
“这就是可以活死人的长生花？”
赵悦呈和赵小呈也十分惊讶。
却见这长生花竟是忽然变出数十条藤蔓，缠绕在了偌大地宫门扉之上。
另一边，周志刚的血肉被做祭品，魂魄也是不得超生。
两方石柱之上，顿时血迹斑斑。
那些雕刻在石柱、地面和门扉上的花纹缝隙内，也出现了一条条血线。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存放鲜血的凹槽！
当门扉上的图案彻底被鲜血所勾勒之后，空桑这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此时，汪直站了起来，说道：
“父亲，其实……明朝之时，你算错了一件事。”
“喝下毒酒的我，并没有完全死去！”
“因为……尸解龙玉抽取了我的气数，作为补全兵祸之力的最后一个部分。”
“而且，毒酒的剂量很难控制，所以我严格来说，尚存一丝生机。”
“也正因为那一丝生机，以至于长生花入体之后，我才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空桑微微一愣：
“难道……”
“所谓长生花可以起死回生，也是假的？”
汪直轻叹一声：
“也许……在悠久的古代能做到。”
“但随着清朝之后，礼乐崩坏，国家山河破灭，龙脉破碎……”
“以至于，如今的九州乃至整个世界，生死之道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长生花想要将徐艺洋复活，并不够。”
“父亲的半身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将这长生花干脆作为第四长生宫的钥匙。”
说着，汪直缓缓上前。
他轻轻一推，偌大的门扉便缓缓打开。
眼前所见，满目金银财宝数不胜数，就好像是一个普通墓穴的陪葬品。
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内部的，是一条密密麻麻的彼岸花的道路。
只是……
“这彼岸花下面，似乎有什么？”赵小呈忽然道。
赵悦呈眉心一皱，快步上前，用狼牙刀拨开了门口的几株彼岸花。
眼前……竟并非地面，而是一条小河！
一条紫色的小河！
“彼岸花……是生长在水里的？”赵小呈不禁道。
汪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空桑。
却见空桑死死盯着眼前的河道，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道：
“不……”
“真正的彼岸花，是不愿轮回之人幻化而成。”
“只要是在幽冥就能盛开，因而不管是泥土还是水流，都能生长。”
赵小呈一愣：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悦呈却眉心一皱，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空桑，你刚才说……只有真正的彼岸花，才会在幽冥盛开！”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幽冥！”
这一刻，赵悦呈猛地看向了汪直。
汪直依旧没有说话。
空桑却蹲下身，看着那紫色的水流，随后用手舀起了一点。
水冰冰凉凉的，也没有什么古怪的效果。
空桑却忽然送入口中。
“空桑！”
赵悦呈和赵小呈脸色一变，
空桑却喃喃道：
“这里……既是幽冥，也不是幽冥。”
“这是苦泉……”
“九狱九泉之一……”
“这里……是彼岸的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