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内,桑死死盯着眼前的骨瓷,久久不语。
管家和仆役们的效率很高,已经帮忙将兰若寺内的房间都收拾了出来。
此时,赵真人靠在门框的位置上,将房门合拢起来:
“现在准备怎么办?”
“骨瓷如果不处理,会很麻烦的。”
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是啊……”
“骨瓷只是一个容器。其真正的作用,是内里放置的东西。”
“按照我以往的了解,这骨瓷内基本上就没有好东西过。”
“可若是要给阿诚爹娘争得一线生机,却又必须打开骨瓷,难办啊……”
“这几日,你我联手,用术法和仪式试试看,能不能规避掉这其中的风险吧。”
……
第二日。
阿诚有些疲惫的坐了起来。
关于骨瓷的事情,他在马车上佯装熟睡,也听了一些。
此时此刻,当真是心如油煎。
“阿诚,你要上哪去?”
眼见对方匆匆穿上衣物,阴山小童连忙化身而出。
“去兰若寺!”
“不论如何,必须想办法救出我爹娘!”
然而,阴山小童却挡在了门口,一脸郑重:
“阿诚,先前带你去鬼市,已经非常冒险了。”
“听我一句,这件事情,就让桑先生和赵真人帮你解决吧。”
“骨瓷之事,十分凶险。”
“一个不注意,别说是救不出你爹娘,甚至还会给旁人带来灾祸。”
阴山小童说的非常诚恳。
但事关自己的爹娘,阿诚哪里有耐心耽搁,匆匆洗漱好之后,便离开了宁府。
阴山小童无奈,也只能收敛身形,跟在其身边。
似乎是因为前一页中元节的花灯会,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显得略微有些冷清。
忽然:
“要说这秀才也是富庶人家,平日里也算心地良善。”
“可他不知道的是啊,自己家族的祖上,曾经做过离心离德之事。”
“也正是这桩因果,才让这秀才和他的家人,突遭厄运,甚至引来瘟疫,以至于整个城镇不得安宁……”
熟悉的说书之声,引起了阿诚的注意。
定睛一看,竟是鬼市之上曾经遇到的那位白衣书生。
此时,这书生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
明明心中还牵挂着骨瓷之事,心中却鬼使神差的要上去看看。
眼看阿诚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说书人身上,阴山小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担忧起来。
阴山小童虽然诞生不久,但也知道规矩。
鬼市之中,见到那书生的时候,阴山小童便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更不用说,对方还给了阿诚一枚山鬼花钱。
虽然因为情况紧急,他们都没有给阿诚解释山鬼花钱的用意,但是……
“眼前这书生,要么是未得敕封的山神……”
“要么就是……和山神有关……”
“这……”
毕竟是刚诞生不久的精灵,阴山小童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反观阿诚,却已经挤入了人群之中。
书生眼见阿诚前来,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城镇不得安宁,那秀才得指点之后,也隐约知道和自己先人有关。”
“可事已至此,先人已逝,要追究,也要有轻重缓急。”
“因而,秀才无奈,只能按照前辈的指点,上了镇子不远处的山峦之上,叩请山神出面相帮。”
“说到这山神,乃分两种。”
“一种是已得敕封的山精野怪,亡魂精灵,祂们秉持着敕封得来的力量,可以额正大光明享受香火,职责便是保护一方水土。”
“而另外一种,便是一方山峦中,道行最强者。这一类生灵因执念太重,亦或者身负业障,无法支撑敕封,所以便时常会引人误会,被当作是吃人妖魔。”
“所以,当秀才得知,本镇山峦之上的,乃是一位山鬼之后,不免害怕。”
“可高人又指点道,正因为此地乃是山鬼,行事无所顾忌,只要助其解决业障,多大的灾厄,对方都会想办法帮之消弭。”
“如此,秀才便带着信物,前往山峦,找寻山鬼。”
说着,书生一拍醒木,算是暂时结束了说书。
众人叫好打赏之余,也有些意犹未尽的纷纷离开。
唯独阿诚,站在原地。
书生见状,不由笑道:
“这位郎君,我们又见面了。”
“鬼市一行,见你平安无事,甚好。”
阿诚也是聪慧的,立刻就明白,书生应该不是常人。
毕竟,鬼市当中……如他这样的普通人,当真是九死一生!
“这位……这位郎君!”阿诚的语气多了一抹恭敬之色:“请问……你刚才的故事,可否属实?”
书生折扇一展。
却见素白的扇面之上,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八位狐狸。
这一幕落入一旁的阴山小童眼里,不由眉心一跳。
这狐狸……
却见书生抿了一口清茶:
“说书之事,自然半真半假。”
“口口相传之下,难免多了一些故事化的描写。”
“不过……关于山神山鬼之说,自古有之。”
“郎君若是疑惑,可自行查阅古籍,应能得到答案。”
阿诚立刻说道:
“那……郎君可知道骨瓷之事!”
“阿诚!”一旁的阴山小童立刻出言阻止,却已经为时已晚。
书生笑眯眯的轻挥折扇:
“骨瓷的确是阴邪的法门。”
“而且……最可怕的不是骨瓷本身,而是骨瓷内所盛放之物。”
“一般来说,妖魔鬼怪中,道行较高者,擅用骨瓷。”
“存放的,多是一些平日里不能轻易带在身上的东西。”
“比如……佛门的贪嗔痴慢疑五毒,亦或者道教的三灾九难十劫。”
阿诚听的一脸困惑。
眼见局面如此,阴山小童也只能出现在阿诚胸口位置,朝着书生拱手道:
“参见前辈!”
书生笑着摆了摆手。
阴山小童无奈道:“阿诚,骨瓷所容纳之物,有一统称,皆为邪祟!”
阿诚微微一愣:“邪祟?你不就是吗?”
阴山小童点点头:“邪祟有很多种,如我这样的,是寻常人家口口相传的一些风俗所凝聚诞生。”
“如我此道者,还有给灶王爷嘴巴抹蜜糖等等。”
“但是,五毒也好,还有三灾九难十劫也罢,这些都是寻常人十分畏惧的天灾人祸。”
“这种东西被凝聚成邪祟之后,一旦释放出来,足以让一个城镇,直接变成人间炼狱!”
听了解释,阿诚瞳孔一缩:
“这么说来,我爹娘的骨瓷,岂不是……”
想到这里,阿诚更加着急,带着一丝恳求意味的看着书生:
“这位郎君,我知你定然是有本事的,否则也不会在鬼市说书。”
“还请帮我!”
“不论什么代价,我都能付!”
“阿诚!”阴山小童又气又急:“这等承诺可是契约,怎能随便说出!”
话音落,阴山小童似乎又担心惹恼了眼前这位书生,连忙道:“还请前辈恕罪,阿诚……阿诚只是救人心切,所以……”
书生笑着摆了摆手:
“不妨事。”
“我自然不会将一时情急的话,当作是不可更改的契约承诺。”
“而且,我本身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但……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
“说起来,你们兰溪镇后方的大山上,也是居住着一位山鬼。”
“我昨日给你的山鬼花钱,便是那位山鬼的信物。”
“你若当真希望解救你爹娘的话,就去那座山的山顶,以山鬼花钱寻一处庙宇,那位愿不愿意帮忙,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书生便收了书摊,折扇一合,逐渐离开。
阿诚耳边,则传来一道清朗诗韵:
“因果幽幽莫寻踪,三生三世如何求。”
“戏言醉语结红契,几多恨来几多休。”
“仇苦灼身聚恶缘,春去秋来终又伴。”
“繁华世间如云烟,何能解脱离恨天。”
眼看着书生逐渐离去,阴山小童看向阿诚。
阿诚看了看对方所赠的山鬼花钱,眼中从犹豫到了坚定。
阴山小童见状,不由苦笑:
“阿诚,我现在倒宁可你去兰若寺了。”
“你听着,某种意义上,山鬼的法力虽然大于山神,但因为敕封不同,职责也有所不同。”
“山神必须庇佑旁人,这是职责,因为祂们需要香火。”
“但山鬼不是这样的!”
“有些山鬼,也是吃人的!”
“就好像有些话本当中,龙王还要童男童女的祭祀一样!”
“你不要冲动!”
然而,阿诚在几番思量之后,还是决定:
“走,我们去后山!”
阴山小童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头疼。
他想着能将这件事情告知给桑和赵真人,可是……阿诚这边,怎么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上山去找山鬼。
终于,阴山小童叹了口气,无力的钻进了阿诚的衣服里。
……
宁府当中,宁琦眨了眨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以至于他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察觉。
宁夫人很快得到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娘亲,我……”
宁琦忽然痛苦的捂住脑袋。
宁夫人见状,连忙看向管家:“快,快去兰若寺,请桑先生和赵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