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桑等人接到指示，重新进入病房的时候，杨诚还在昏迷当中，张琦却已经坐在了病床上。
他已经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
如今，面色红润的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
白大仙和药鬼则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张琦的情况。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都不由一痛。
这是……张琦最后的时间了。
空桑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悲伤，坐在了张琦的床边，微微颔首：
“请说。”
张琦笑了笑。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反倒是……多了一份心愿得报的释然。
“我们所卧底的会所，明面上叫作道莲会所。”
“但实际上，很多在他们那里购买香料的人，都称呼他们叫八仙会所。”
“这八仙会所，也是控制整个上京八仙香买卖的总部。”
“所有的售卖点，大大小小，应该有三十座，大部分在上京五环之内。
“我将他们购买八仙香的账目，以及在那段时间内，我们所搜集到的人员名单，全部放在了我在上京出租屋内，床铺下墙角落的暗阁当中！”
空桑一脸郑重地说道：
“张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张琦似乎是感觉到有些疲惫，微微靠在枕头上，露出一丝相信的笑容：
“我知道。”
“空桑先生……绝对能做到的。”
“不过……这个会所还是有些麻烦的。”
“我们在卧底期间，只是当中最普通的马仔。”
“而会所当中，豢养妖物的事情，几乎不隐瞒任何人！”
“我们怀疑，他们的头上，可能还有什么人护着。”
“我和杨诚……就是被那种妖物伤到。”
“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些妖物都是在吸食完八仙香之后，约莫在……七天之后，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空桑眉心一动：
“时间上为何会如此精准？”
张琦苦笑道：“我也是偷听到的。”
“这道莲会所的老板加股东，总共有八个人。”
“为首的老板……却是一个韩国人！”
“而我也是因为学习过一些韩语，才会偶然间听到他和另外一人，讨论这些。”
“他们……似乎不单单是为了赚钱牟利！”
空桑点了点头。
张琦的推测和他所想的不谋而合。
如果是要广撒网的捞钱，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单单是做顶级的顾客自然是不够的。
既然将目标客户放的那么明确，那必然是有其它的阴谋！
张琦的呼吸，却在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急促之感：
“他们说过，要对吸食了八仙香的人，做测试！”
“为此，他们……还刻意的……放缓了八仙香的制造速度……”
“还说……要将测试的结果，告诉本国的教会之类的……”
空桑眼中掠过一丝寒光。
教会？
又是教会！
而且，这次的问题，竟然涉及到一个韩国人！
众所周知，韩国是一个以基督教为主要信仰的国家。
同时，他们那里的邪教诞生数量也极多！
但是偏偏最为可笑的，是韩国匮乏的历史文化，意味着他们的神道文化也是弱的可怜。
韩国几乎没有什么本地诞生的神性，算是这片世界版图中非常异类的一个国家。
因此，韩国本身的巫婆、巫师等，几乎都是融合了附近国家的一些手法。
偏偏这些人，又学的不伦不类，最后也仅仅是只能作为一些害人的下三滥手段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教会，到底是天主教会，还是他们国家某个邪教了。
此时，张琦的脸上的红润，已经隐隐开始消退，脸上的病痛之色，已然开始浮现了！
“另外……他们还说到了……工厂！”
“他们应该……在上京附近，有一个工厂！”
“咳咳……但是……但是听到那里的时候……我就暴露了。”
说着，张琦开始剧烈咳血！
空桑眉心一跳，连忙取来一杯水。
“把气喘匀。”
张琦却笑着婉拒道：
“空桑先生，不用了！”
“我……我还有些情报，要……要说……”
此时，一旁记录的何梦，敲着键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门口，张琦的母亲更是捂着脸微微抽泣着，努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哭诉之声！
张琦大口的喘息着：
“那个……妖物，本身……应该……带毒……”
“当时……杨诚是……最先中招的……”
“中招之后……会先有一种……仿佛吸食了八仙香的极乐感……”
“然后……然后就会开始……浑身剧痛！”
“就和……就和瘾头犯了的感觉……是一样的……”
“还有……他们……他们不怕……普通的……水火……”
“并且……他们听命于……一种诡异的铃铛声……”
“我亲眼看到的……一个穿着……韩国服装的男人，应该是……巫师，拿着铃铛。然后……然后那些怪物就……”
此时，张琦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
他的喉咙处，已经出现了诡异的墨绿色！
这种墨绿色，更是如同进入水中的墨水一般，不断往上扩散！
张琦的眼白开始充血，嘴角也开始溢出鲜血。
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只手死死抓住空桑的手腕，努力压制身上的痛楚，挤出了一丝笑容：
“妈妈……”
“对不起……我不能……不能给你……养老了……”
“我……我也没赚到什么钱……”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张琦的母亲顿时直起身子。
她擦了擦泪水，转身的顷刻，努力不让自己哭下来。
她快步走到张琦面前，将张琦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好孩子……你是妈妈的骄傲……”
“你继承了你爸爸的警徽……”
“又继承了你爸爸的荣耀……”
“妈妈……妈妈感到无比自豪……”
张琦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
虚弱的他，挤出最后一抹笑容。
随后，在母亲怀中，闭上了眼睛。
“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心电图的警报声下，张医生和护士立刻冲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眼前一幕时，张了张口，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空桑红着眼眶。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沉默下来。
房间内，终于传来张琦母亲再也无法压制的嚎啕大哭。
空桑眼中满是怀念之色。
曾几何时，自己在乌镇处理胭脂雪之事时，经验还不是很丰富。
比起杨诚，同年龄的张琦反倒是颇为老成持重。
原本，空桑还打算等到手头忙完了之后，去乌镇看看他们。
可是如今……
……
为了不打扰张琦的母亲，众人来到了走廊外。
何梦的声音也有些低落：
“张琦的父亲也是警察，当年在追捕逃犯的时候以身殉职。”
“后来，张琦继承了他父亲的警徽。”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张琦的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张琦抚养长大。”
“没想到，这还没几年，就……”
“局长说了，每个月会给到张琦母亲很高的抚恤金，让她用以今后的生活的。”
空桑无奈苦笑了两声：
“如果杨诚醒了，麻烦通知我们一声。”
“我们先去张琦的出租房看一看！”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道莲会所的人，在发现账目不见了的话，也许会将注意力也放在张琦的出租房内的。”
说着，空桑又看向了钱翩翩。
后者心领神会：“放心吧，这几日，我会守在这里的，保证这里的安全。”
赵小呈也附和道：“我先前已经在这里清了一些小仙，他们也会帮忙盯着点。”
空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张琦和他的母亲，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医院门口，陈涛拂尘轻挥：
“我要先去总局开会。”
“八仙香这件事情，目前来看，局势复杂。”
“空桑，如果情况不对，你也不要逞强！”
“这件事，我道门的高手，不会不管！”
“胆敢用道门的名声来给自己敛财，草菅人命，这件事……断难相容！”
……
空桑拿出何梦给到的，张琦和杨诚租房的地址。
并打了辆车，花了些时间，来到了目的地。
杨诚和张琦，为了掩盖自己警察的身份，维持一个让道莲会所容易相信的“人设”，于是便在七环位置租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房子。
好处是，这样看上去更像是来到上京打工的普通人。
坏处就是……一旦被人盯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拖延时间的屏障。
“这小区看上去当真是有些破旧啊……”赵悦呈环顾四周：“这种老房子，没有电梯，没有门禁，没有物业，要是被人盯上，直接完蛋。”
空桑对比了一下，随后指了指一栋楼：
“就是那里了，我们上去。”
就在此时，赵小呈不动声色的低声说道：“仙家提示，有东西跟上来了。”
空桑和赵悦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三人都是带着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向前走。
他们清楚，对方也在等。
等自己三人找到了最重要的账册之后，他们才会动手。
旋即，空桑拿着钥匙，上了楼。
看着有些腐朽的栏杆，空桑打开了杨诚和张琦租住房子的大门。
“砰！”
随着防盗门重重关闭之后，约莫数分钟的功夫，有几个穿着西装、戴着口罩的男人，悄悄地上了楼。
他们眼中带着一丝邪祟之色，自以为跟踪的非常巧妙。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他们身后的墙壁处，隐匿于妖气之中的赵小呈，正逐渐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