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不知道,在当年的时候,精神病院处于这种情况下,是如何保证不被人察觉的。
或者,从自己进入精神病院的时机情况来说,当时的病院已经有了“表世界”、“里世界”的概念。
此时,空桑确信自己应该是直接进入了里世界当中。
整个建筑的墙壁,都如同是活物一样。
那黏腻的没有皮肤包裹的血肉,如同墙壁、天花板一样,并不停发出如同心脏一样的跳动声。
空桑默默的走在一楼大厅之中。
导医台的位置,正在窃窃私语的医生护士,在看到空桑的顷刻骤然停了下来。
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斑,有的额头、身上似乎还有伤口和钝器的插入。
不过,他们就仿佛没察觉到痛苦一样。
这些人看着空桑,微微停顿之后,纷纷露出热情的有些过了头的笑容。
“你好,请问你是来探视某个病人的吗?”
空桑点点头,随后指向了赵悦呈的房间:
“我来找一个叫作德吉的病人。”
此时,医生护士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噗嗤……”
“嘿嘿嘿……”
“哈哈哈……”
就像是连锁反应。
一个没有忍住,所有人都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那……那你要去二楼哦……”其中一个护士一边捂着肚子笑着,一边指了指楼梯。
空桑没有回应这几人,而是默默看向了之前一楼存在的医生办公室。
那里的谜题,还没有解释清楚。
毕竟,所有的医生、护士、病人,应该都被血海观音所侵蚀。
如此一来,封存一个办公室似乎没有什么必要。
当他的目光停滞在那个方向的时候。
原本还在捧腹大笑的医生护士们,笑容纷纷停顿下来。
他们的表情开始收敛,双眼开始微沉,嘴角开始冰冷。
“先生,你的目光有些奇怪。”
一名医生推开了导医台的门,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空桑,头上被手术刀插入的地方,还在不断流出鲜血!
似乎是因为下刀位置的原因,以至于这个医生的眼珠有些凸起,下一刻仿佛要掉出来一样。
“先生,我们建议你不要过去,这是我们的忠告。”
空桑微微一笑:
“我要做什么,就不劳烦诸位费心了。”
说着,空桑单足一踏。
四周的血肉墙壁直接转变成了一道道黄泉水幕!
水幕之中,水鬼们一个个狞笑着,抓住了在场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任凭他们怎么挣扎,水鬼的爪子依旧死死刺进他们的身体。
空桑摆了摆手,开始朝着前走去:
“忍着点,可不要吃了他们。”
水鬼们得到指令,一个个只能将即将送入口中分食的医生护士给拽了出来。
它们有些眼馋,但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一样,将他们一个个拽进了黄泉水里,将其死死压住,只是保证不让他们淹死罢了。
空桑来到了办公室的位置。
眼前,已经是一面墙壁。
空桑仔细摸索了一下,微眯着双眼:
“果然,这里是被刻意封起来的!”
“看来,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说着,空桑举起镇魂锤,二话不说直接敲了下去。
“砰!”
蛛网一样的裂痕,沿着锤落的方向开始扩散。
“轰隆隆……”
随着砖石的崩塌,映入眼帘的,正是空桑之前所看到的医生、护士的休息处。
不过奇怪的是,在这片被封存的房间之内,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闭着双眼,身上满是石灰,。
空桑探了探对方的鼻尖:
“嗯?有呼吸?”
“这人还活着!”
一时间,空桑心中诧异无比。
看对方的模样,还有这墙壁被砌起的时间,怎么看,这个人也早就该死了才对!
念及至此,空桑取出手机。
虽然没有信号,但是之前张鹏所给到的资料还是可以查阅的。
这其中,就包含了当时精神病院内所有的工作人员。
空桑坐在一旁,开始查找相关记录。
“不是这个……”
“嗯,这个也不是……”
“奇了怪了……”
喃喃自语的同时,空桑已经将所有的档案全部都翻找了一遍。
可是,在这些档案照片当中,眼前之人没有一个是对得上号的。
“怪事了,不管外貌、年岁,亦或者是一些身份特征,似乎都不在张鹏发给我的资料当中?”
空桑并不怀疑这份档案资料的准确性。
这与何梦给他的有所不同。
何梦的资料来自于怪异调查局,是从前善恶司刚刚诞生前后,人手不全之下的粗陋调查。
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关系到了佛教。
因此,当时的佛教协会也派出高手前来搜查。
虽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在人员名单的记录上,是非常准确的。
“所以……这个人不是医生?”
疑问中,空桑又走到了这个陌生男人的面前。
忽然,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办公室的房间,似乎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要小了不少。
他清楚的记得,通过窗户看着女医生给男医生包扎伤口的时候,柜子大概的摆放位置。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而且……
“这衣服怎么怪怪的?”
空桑察觉到,医生的白大褂比一般医生的要厚很多,而且看上去要厚实很多。
他下意识的用手触碰了一下。
“啪!”
白大褂上有着非常厚重的石灰!
紧接着,这风干的石灰开始出现裂痕,一块一块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脱落下来。
真正的衣服,根本不是什么医生的服装,随着石灰脱离,重新变得柔软以后,竟隐隐的……有点类似修行僧侣的装扮?
空桑眉心一动。
莫非……
他举起镇魂锤,重重敲在了旁边的实心墙上。
“咚!”
空荡荡的声音,却昭示着这实心墙乃是有夹层的!
紧接着,自落锤的地方开始,整个房间也开始脱落!
甚至于……就连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整个身体,竟是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随着石灰碎片掉落的越来越多以后,办公室的真正布局也尽收眼底。
靠着空桑的墙面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用金粉书写的藏文佛经,空桑对比了经筒上的问题以后,确定这就是《六字大明咒》。
而在男人身后的墙壁上,则是用朱砂书写的《六字大明咒》。
虽然是一样的咒文,但是字迹却有些不同。朱砂所写的,明显看上去……要狂放一些。
至于天花板上,则有着仿佛墨汁书写的佛经,字迹看上去最为工整,也最为稀松平常。
忽然:
“啪!”
眼前男人竟也开始破碎。
但是随着脑袋部分的脱落,映入眼帘的内层里,出现的面孔,让空桑大吃一惊。
“大呈子!”
此时,作为保护层的“男人”变成一地的石灰之后,眼前之人竟然是赵悦呈!
赵悦呈坐在那里,闭着双眼,仿佛在沉睡一样。
一瞬间,空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赵悦呈。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之处!
因为,眼前的赵悦呈,拈花微笑的模样,竟是和一个修佛之高僧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是十分符合众人对于一个修行高深的和尚的普遍认知!
此时,赵悦呈双手合十,闭着双目,微微含笑。
然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空桑几乎以为,眼前的赵悦呈就是一直没有找到的五楼分身。
可是转念一想,空桑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连四楼、三楼都已经被血海观音力量侵蚀的话,五楼的分身是没有可能独善其身的。
甚至于,空桑一直在怀疑,到底有没有五楼分身的存在。
赵悦呈看向空桑,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我等你很久了。”
空桑呼吸一滞,露出一抹谨慎之态:
“你不是分身!不是大呈子!也不是血海观音!更不是邓海!”
“你到底是谁?”
赵悦呈笑了笑,并未离开他端坐之处。
“你的身上,有我的一样东西。”
话音落,壶天手环内迸射出一缕金光。
空桑取出一看,竟是属于赵悦呈意识的经筒!
紧接着,面前的赵悦呈的面部、手臂,都开始出现一个个金色的梵文。
他的身后,更是隐隐出现了一个赵悦呈身穿袈裟的幻身。
这幻身宝相庄严,看上去和血海观音,和赵悦呈的气质完全不同!、
就像是……就像是一尊真正的佛?
空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佛教的概念,便是法相化身之说!
这三人,就像是一种过渡一样。
如果将血海观音当作是赵悦呈的忿怒相,眼前的赵悦呈就像是密宗菩萨里的寂静相。
一者邪异、狰狞。
一者慈悲、平静。
而赵悦呈本人,有过善良,有过邪恶,有过平静,有过愤怒,更像是十分稀少的寂忿怒相!
空桑看了看手中的经筒,又看了看眼前拈花含笑的寂静相。
“你……要这个经筒?”
“你又是什么人?”
眼前的赵悦呈笑了:
“我就是赵悦呈,也是观世音。”
空桑眉心一跳:“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赵悦呈摇摇头:“我是观世音,你也可以是观世音,众生皆是。”
“你现在很苦恼,血海观音到底要做什么。”
“你又如何能帮助自己的朋友。”
“但……其实,你现在在做的一切,就是在帮助他。”
说着,赵悦呈竟是盘膝而坐。
其身下的椅子,更是逐渐变成了一朵金莲。
“其实……赵悦呈最后会变成谁。”
“归根结底,不在我,也不在血海观音,而在于……他自己。”
“你现在,就是在帮他找回那条,已经残破的道路。”
“等到路途修整完成,他可以看清自己的心房时,他就会成为……他想成为的存在。”
说完,赵悦呈便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同时,空桑手中的经筒,也消失了。
眼见整个房间竟然要开始坍塌,空桑无奈,只能先行离开。
就在他踏出房间的顷刻,身后便是一阵崩塌之声!
整个房间,完全变成了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