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好友已然再无生机，吴勇豪怒极恨极，悲愤交加，横刀带着沛然战意，犹如猛虎冲向了安禄山。
“死来啊！”
回应这声怒吼的，却是一声冷笑。
“嘿……”
安禄山并未动手，眼中带着一丝轻视之色，身边的亲兵们已然十分默契的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死！”
吴勇豪根本不管围攻上来的人有多少，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是害死自己好兄弟的人！既然如此，那就该死！
该死！
吴勇豪刀刀凶狠，横刀上的血液几乎已经到了倒流的地步。隐隐的，随着刀剑的碰撞，刀刃处更是开始出现了缺口！
看着对自己伤势毫不在意的吴勇豪，一众士兵们不由地惊心，这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啊！
而此时的吴勇豪，只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突破重围。
要么，就是只能攻击自己故意露出的空门。
虽然这些亲兵都知道，这不过是吴勇豪用来引诱他们出手的招式，却又没有办法。
此时，刀剑在吴勇豪的身上割裂出一个又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更是大把大把的浸湿了衣服，洒落在地上，可是吴勇豪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这小子疯了！”
“不要跟他硬拼！”
“缠住他，他的要害已经受了伤，流血过多就死了！”
一时间，安禄山的亲兵们开始改变战术，似乎想要将吴勇豪活生生消耗致死。
吴勇豪作为千牛卫的成员，作战经验丰富，自然也清楚安禄山亲兵们的想法。
“想要耗死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吴勇豪怒吼一声，手中的横刀顷刻间便抹了一个人的脖子。
一时间，血如泉涌，士兵的尸体尚未倒下，横刀便刺入了另外一人的血肉！
速度之快，力道之狠，更是比刚才更加凶猛！
“嗯？”安禄山眉头微皱：“这小子竟然有这么骁勇的战力？”
“啧，倒是个人才，可惜，和他结了仇，应该是没可能招揽他了。”
“既如此……”
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安禄山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眼见自己的亲兵被吴勇豪一人杀的狼狈不堪，许是感觉颜面无光，顿时冷哼一声，取来弓箭！
“嗖！”
破空声下，箭矢准确无误地刺入到吴勇豪的后背之中。
那箭头似乎是特质的，有放血的凹槽。血液顺着箭矢不断的流出。
吴勇豪咬着牙，仿佛是感觉不到背部的疼痛一样，一刀下去，又是一声凄厉哀嚎，便又是一人倒于血泊之中。
这一刻，吴勇豪的后背再中一箭！
“呃！”
吴勇豪踉跄了几步，行动稍显迟缓。
他缓缓转过身来，浑身浴血之下，一双眼，死死盯着安禄山。
此时此刻，吴勇豪，如同鬼神！
“哼，倒是个硬骨头，比那李隆基有血性多了。”安禄山似是欣赏，似是遗憾：“那皇帝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帮人才为他卖命？他重用杨国忠这样的奸佞，不是我胡言乱语吧。”
吴勇豪喘着粗气，汗水伴随血液缓缓滴落。
“也许……我是因为陛下留下……但这一刻……我只是要为我的好兄弟……报仇雪恨！”
安禄山点点头：
“小子，你的个性很对我的胃口。下手狠，重情义，你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所用应该多好，只可惜……”
话音未落，吴勇豪目眦欲裂的发出一阵咆哮般的怒吼声，再拼着身中两刀的情况下，一步一个染血的脚印冲到了安禄山面前。
猩红的眼，狰狞的表情，滴血的横刀斩向了安禄山。
安禄山毫无惧色，反手挥刀。
“铛！”
一柄断刃在半空飞旋而下，旋即重重插在了吴勇豪身后的土地里。
一众亲兵带着一丝骇然地，看着吴勇豪站在那里，他的胸口“泊泊”流血。
安禄山甩了甩刀刃上的鲜血，吴勇豪踉跄了几步，顿时“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开始失去焦点的眼神下，吴勇豪忍不住回忆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
从我认识桑和戴缘川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两人都挺有意思的。
我第一次见到桑的时候，他刚刚接任太史监。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不苟言笑，和人交流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感。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年少身居高位之后的高傲。
可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恩师，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们全部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所以，他才性情大变。
也许，他是害怕吧，自己珍视的人会再次身亡。所以干脆让自己不要有太过珍视的伙伴。
后来，我更是了解到，他是因为自己恩师的遗愿，才成为了太史监。
更是继承了其恩师的意志，将守护大唐当作了自己的目标。
虽然这家伙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但是就冲着这份觉悟，我欣赏他！
至于戴缘川……这小子，真是菩萨转世。
我还是第一次在太医院看到真正慈悲为怀的医师。
谁没事的时候，晚上在家做义诊？还分文不取？
反正我认识的那些太医院的医官，可没谁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原本以为，这小子仅仅是一个有些过于理想化的幼稚之人。
没成想，兜了一圈，这小子的单纯和幼稚，还真让人有些佩服了。
说真的，因为这个小子，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不求回报的医者了。这种医德，也就太医院的院首老爷子能够比了。
也难怪戴缘川年纪轻轻，就被老院首看中，一路青云直上呢。
不过看上去，这小子也不在意这些。
而且，他有一点不好，就是性格太软弱了。
唉，跟他说了好多次了，结果怎么都不听啊……
说真的，当从桑那里知道了可能会发生叛变的事情时，我最担心的就是戴缘川。
我有武功，自然可以防身。
桑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是他那种能够占星的方士，怎么也会有趋吉避凶的方法。
只有这个固执的小太医啊，怎么办呢？
从桑那里离开之后，我就劝告过他，让他赶紧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不出所料，这小子果然是听不进去。
讲真的，他要是可以自私一点，不管那些贫民窟的人的死活，也能活得很好。
我是既能够理解他，又不想理解他，唉，愁人啊……
……
“缘川……”吴勇豪吃力地爬向了水井旁边，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在涣散，在地上拉出一道刺眼的血色之途。
安禄山摇摇头，就在举起长刀的刹那，忽然眉心一动，原本要斩向吴勇豪的刀顺势一变。
“砰！”
一缕火焰在刀刃的劈斩当中炸开。
“谁！”安禄山眉心一皱，却见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个身穿黑色圆领长袍的青年。
青年手中的横刀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
“嗯？你是……镇魂司的人！”安禄山眉心一挑：“传闻李隆基为了应付潜伏在大唐的妖魔鬼怪，成立了一个专门抓捕妖魔鬼怪的镇魂司。”
冬暝幽幽说道：“正是长安镇魂司现任司主，冬暝。”
“冬暝？”安禄山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原来是你，当年因为那件事而被罢免了官职，从此以后流落江湖之人。”
“怎么，一个散人，现在也要为了一个抛弃了自己老百姓的皇帝，来跟我作对？”
冬暝摇摇头：“镇魂司只管妖魔鬼怪的事情，皇权更迭，不是我们考虑的。”
安禄山露出一丝玩味之色：“既然如此，那你来……”
“此事到此为止吧。”冬暝看着安禄山毫无惧色。
这一刻，他的身后竟隐隐出现数十道鬼魅！
这些妖魔鬼怪的气息都十分恐怖，每一个看着安禄山都是一副十分凶戾的感觉。安禄山身边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纷纷恐惧的后退了数步。
“冬暝大人，我们完全可以在此将其斩杀！”水鬼刘氏冷冽着张口道：“这些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冬暝摇摇头：“皇权更迭是定数，强行插手也是无用的。”
“这个倒在血泊当中的小郎君，也已经是回天乏术。我需要带着他们的尸体离开。”
“还请安禄山将军，给我一个面子。”
“大人……”亲兵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安禄山阻止了。
“镇魂司早在数年前也已经消亡。不过，郎君的话，我姑且就听了，也算卖你一个面子。但是作为交换……”
“放心，此事之后，镇魂司剩下的成员，会全部撤离长安。”冬暝沉声道：“不会成为你开国的阻碍。”
“好！”安禄山似乎笃定冬暝不会违背诺言，说道：“走吧。”
旋即，安禄山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平民窟。
冬暝看向水鬼刘氏：“刘氏，麻烦你了，将水中的那位郎君也带上来吧。”
“是！”
刘氏钻入水井之中，在看到戴缘川身上压着的石头时，不由地露出一丝心痛之色。
“可怜又慈悲的孩子啊……”
刘氏喃喃道。
……
“哗啦！”
水花之中，刘氏将戴缘川拉回到岸上。
“大人。”刘氏张了张口，旋即摇摇头，没有在说什么。
冬暝看着那临终之时，上前勾着一抹无悔笑意的戴缘川，叹了口气。
却见吴勇豪挣扎着爬到了戴缘川身边：
“缘川……缘川……”
声音充斥着哽咽，泪水混杂着血液，在地上开出一阵刺目的红莲。
吴勇豪死死抓着戴缘川的袖袍，含泪咬牙。
“郎君……可有未了心愿？”一旁的冬暝问道。
吴勇豪吃力地抬起头，当他看到冬暝的刹那，不由地瞳孔一缩：“是……是你！”
“快……桑还在……龙脉石棺……”
冬暝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去的。”
吴勇豪笑了：“多谢……多谢……”
含笑的双眼，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
冬暝身后的妖魔鬼怪都没有说话，唯独冬暝叹了口气：
“一场红尘事，苦了多少人啊……”
“罢了，将他们两位带上，我们去长安外的龙脉吧。”
“另外，小默儿。”
话音落，一个面容有些畸形丑陋的少年落在冬暝身边：“大人！”
“通知镇魂司的人，从即日开始，化作三教九流、旁门左道，隐匿于世间。等时机成熟，我们再聚！”
“是！”
……
随着小默儿消失在原地，妖魔鬼怪们也纷纷消失。
只有其中两位强壮的妖魔，抱着两人的尸体，跟随在冬暝身后，徐徐朝着长安城外的龙脉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