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并不清楚九州已经无比混乱,更不清楚,原来自始至终,天女翡和白泽之间,从来不是一路人。
此时的他,在化灯笼消散之后,便来到了拜殿之前。
“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森然阴气,看上去仿佛一切正常。”
说着,空桑推开拜殿的大门。
一阵劲风忽然吹出,仿佛沙尘入眼,空桑有些不适的揉了揉眼睛。再度睁眼看去,内中却是空无一人。
“无人存在?”
看着掌心的六爻铜钱,那复杂的因果线的确就指着大殿之内。可宫殿空空荡荡,却什么都没有,这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空桑,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刘龟年出声提醒道。
“的确。六爻卜算之法不会错误,因果线乃是一种规则形成的东西,也断然不可能出现错误。因果线连接在此,就说明藤原志雄必然在此。”
“还有那花车当中的白无垢女司,为何……”
踏入殿内,地板似乎已经有些老旧了。
踩在上面,发出一阵“吱嘎”的刺耳声响。昏暗的殿堂之中,空桑环顾一圈,却依旧毫无所获。
“空桑,现在要怎么办?”身后,刘龟年不禁问道。
“既然不见活人,那就看看……是否能召唤出死人吧。”
空桑的话,让刘龟年不禁一愣。
“打更唤魂吗?可是,要唤谁的魂魄呢?”
空桑摇摇头:“我不知道,藤原志雄的因果线还在,那就代表他应该还活着。也许会召唤出那花车上的神秘女司,亦或者是其余什么。总之,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这也是我唯一的突破口了。”
看着眼前的拜殿之内,竟连所谓的供奉神像都没有,空桑越发觉得,自己所身处的世界,应该有什么问题。
夜幕下,随着打更锣敲响,镇魂音扩散而出,原本已经空无一物的二荒山神社,那满目的灯火也在这一刻尽数熄灭,发出一阵有些焦糊的烟火味道。
旋即,白烛点光,扎彩指路,银鸦飞舞,鬼轿显化。
若隐若现的,一道鬼轿徐徐出现在了空桑面前。然而一股沉重压力,却使得抬着轿子的轿夫们竟无法将其带入白烛所凝聚的“边界”之内。
“嗯?莫非是供品不够吗?”
空桑见状,再次在火盆中丢入一把纸钱。
纸钱“噌”的一声被火光所吞噬,直接燃烧成了灰烬。
“呜呜呜呜……”
轿内,仿佛传出一阵低吟之声。这阵低吟之声让空桑忽然汗毛直竖,一种无法言说的毛骨悚然涌上心头。
“空桑,小心!”
一旁,刘龟年已经掏出枪来,他的眼神满是谨慎之色。
“轰隆!”
整个轿子突然一晃,整整十六个鬼轿夫,竟差点没抬稳!
“供品竟然还不够?!”
空桑都有些怀疑,自己所唤来的魂魄到底有多少了。如果是按照单个的魂魄来算的话,他供奉出去的祭品,已经足够将一个接近鬼王层次的厉鬼给召唤过来了!
但是现在,看着那隐隐下沉开裂的地板。
显然,供奉的程度,对方并不满意!
空桑深吸口气,如果要趋利避害的话,此时停手是最佳选择。但正因为召唤出了一些莫名的东西,反而说明他的思路是对的!
念及至此,空桑又取出一个汤碗,在汤碗之中倒入了满满的白酒。
随着刺破自己指尖,将血液滴入酒水当中之后,那碗中之酒竟开始迅速蒸发,连同着还没有完全凝聚的血液,也一并消失的干干净净!
刘龟年走到空桑身后,低声询问:“空桑,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空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
就在空桑尝试着在此呼唤的时候,那已经空了的酒碗之后,忽然出现满满的一碗鲜血!
那鲜血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庞,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脸,却让人心中一颤!
空桑下意识的敲出镇魂音!
那碗鲜血产生一丝涟漪之下,那血液中的面孔顿时讥笑一声。
紧接着,眼前的鬼轿终于落地!
正当空桑准备询问之时,却见轿辇本身竟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缝。这些裂缝如同罗网一样,开始越来越多!
然后便是一阵无端狂风,直接吹灭了四周摆设的蜡烛,更是将火盆当中的纸钱灰烬尽数吹飞。如同一场诡异的黑色雪花!
空桑立刻起身,手中已经多了从古董店带出来的降魔杵。
几乎是同一时间,轿辇登时炸裂!
碎片在黑雪之中消散,更是直接将整个仪式摆放的供品全部炸成飞灰!
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只手,且只有一只手!
空桑发誓,这是他唤魂以来见过最为怪异的景象了。
然而,仅仅是一只手就已经有了莫大的压迫感!那仿佛被刀剑所切断的手腕处还不断的流着鲜血,却见那紧握的拳头竟是忽然缓缓张开。
掌心之中,还有一颗眼珠!
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空桑,仿佛具备一丝神采!
“你是谁?”空桑下意识地问道。
然而这一刻,狂风竟带着一丝如同刀剑一般的锋利,不及反应的空桑,身上直接多出了数道伤痕。
“该死的!”
空桑将降魔杵收起,转而使用紫金钵笼罩而下!
被手掌托举的眼球,顿时发出一阵仿佛即将燃烧的黑烟,痛苦的吼叫声如雷一般灌入耳中。
这一刻,仿佛是听懂了那怒吼之中的含义一样:
“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惊异莫名之中,空桑眼前一花,竟是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空桑!”
刘龟年脸色大变,将空桑扶起,却见后者睁着双目,没有一丝眨眼的迹象,眼神之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宫殿中却忽然响起一阵笑声。
绘卷之内,察觉到不对的诸多鬼灵纷纷现身,将空桑护在身前。
……
空桑本人,却已经陷入了天旋地转的意识当中。
“师父?”
“师父?”
满是童稚的声音,让打坐调息的桑醒了过来。
“师父,你竟然睡着了?”戴缘川有些诧异地问道。
“为师睡着了吗?”桑皱了皱眉:“以我的道行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啊。”
思索无果之下,桑摇了摇头,旋即说道:“此次前往东瀛岛国,为师恐怕短时间无法回来。”
“在为师回返之前,你们两人就待在山上,哪里也不要去,明白了没有?”
戴缘川还好,吴勇豪顿时苦着一张脸:“师父,可是我们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真的好无聊啊。要不,让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桑摇摇头:“此回前往东瀛岛国,非常凶险,你们还未修成本事,就不要给为师添乱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前辈。”
明神宗的呼唤声在大殿外想起。
“嗯?我不是说了三日之后再出发吗?怎么……”
桑还没说完,戴缘川眨了眨眼睛,一脸奇怪地挠了挠头:“可是,师父,已经过去三天了啊。”
桑一愣:“什么意思?”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师父,你打坐足足三日了!”
桑还要说话,却忽然感觉脑海之中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画面:
“空桑……打更人……天女……”
“这些画面是什么?”
惊疑之中,脑袋里仿佛要炸裂一样。
桑踉跄了几步,被戴缘川、吴勇豪一把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师父,你别吓唬我们?你怎么啦!”
“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桑嘴角抽抽,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就不能盼着点为师好吗?”
“行了,好好照顾宫观。”
说完,桑给供奉着的酆都大帝上了一柱清香之后,便推开了大门。
门外,明神宗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桑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既然……你还是执着于长生之道,我也阻拦不得。你好自为之吧。别忘了你的祖父。”
明神宗呼吸一滞,自然明白桑是警告他不要落得和祖父嘉靖一样的结局。
“是,前辈!”
桑点点头,拂尘轻挥,旋即看着一旁满是恭敬之色的德川家康,幽幽说道:“你的船停在了哪里?”
德川家康立刻说道:“还请前辈恕罪,晚辈的船停留在他处,并不在京师。”
桑露出一丝无所谓的表情:“告知我地点,我以阴山之术,带你前往。不然一路跋山涉水,未免过于浪费时间。”
“是!”
片刻之后,伴随一阵鬼魅笑声,桑和德川家康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山头之上。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桑看着眼前的大海,露出一丝诧异之色:“竟然是在此处?”
说着,桑带着一丝审视之色看着自己身后的德川家康:“将船放在这么远的地方,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德川家康笑了笑:“前辈,晚辈……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片海域之下,相传是归墟之国,你当真不知……这里的秘密吗?”
作为将东瀛岛国的统治权实际揽入手中的德川幕府创始人,德川家康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前辈,我实在不知,请问……归墟之国是什么?是一个国家吗?”
桑深深地看了一眼德川家康,幽幽说道:“既然不知情,那便……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