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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道佛论情 裴家身份(1 / 1)


桃林诗会步入尾声。

才子书生,纷纷离去。

此时,黄昏坠落,桃林之中花叶纷飞。

偌大的桃树下,只余三人。

法海、温庭筠、鱼玄机。

温庭筠心中自有苦闷,自是一言不发。

法海喜静,虽煮泡香茶,多数情况却也安然不语。

鱼玄机见状,葵扇一扬,扇面之上接下一瓣落花。

“法海禅师,你如何看待男欢女爱?”

法海一愣。

虽说大唐盛世,民风开放。

女子言谈之中,也有涉及情爱之说。

但如鱼玄机一般忽然对僧侣开口询问者,却也不是常人气魄可相媲美了。

看着鱼玄机的眼神,法海道:“玄机好友,莫非.....是想论道?”

“是。玄机想看看,入玄门修行的这些岁月,是否有所精进。”

法海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温庭筠,缓缓开口:“那便请玄机好友先开始吧。”

鱼玄机轻挥葵扇,笑曰:“玄门所言,男属阳,女属阴,阴阳并重,并无高下之分。”

“阴阳相合,便为互补之说。”

“延天命,通神明,是自然规律,也是自然之道。”

法海点头,双手合十:“佛门八苦,其中之一便是爱别离。因有爱,便有生死轮转,再有别离。如此往复,苦痛非常。

“而我佛门修持,需守五大戒律。其中一戒,便为色戒。”

“因而,男欢女爱,若以佛门经典论述,恐与玄门相差甚远。”

鱼玄机却笑道:“《洞玄子》开篇之言:‘夫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

温庭筠眉头一皱,放下酒杯,轻声道:“玄机。”

鱼玄机却嫣然一笑:“庭筠好友这是心生不悦?”

“奈何,这凡尘俗世之中,男子流连风月能成美谈。纵然欢好于娈童,也能得龙阳风月之说。”

“可为何女子论起,只有风尘骂名?”

“玄门所言,男女相平,方可阴阳相合。阳者之说,为何阴者就不能论之?”

温庭筠连忙道:“玄机,我并不是.......”

话音未落,法海却轻声打断:“庭筠好友,稍安勿躁。今日论法而已,男欢女爱不过题干,宽心,宽心。”

旋即,法海继续说道:“《洞玄子》所言,其实并非单纯的论述男欢女爱之道。”

“而是将此过程当做心性之磨炼。玄门自始至终,不曾强调男女欢好。只是希望世人莫将其当做万物繁衍之规律。”

“换句话说,遵从本心,将其看做是一种与自然贴合之道。”

“可若沉沦其中,伤己伤神。”

鱼玄机悠然一笑:“哦?”

“可佛门之中,除却禅宗之外,尚有教派,人称密宗。此宗派不是有一说,名为极乐欢喜禅吗?”

法海答曰:“此乃密宗独有之佛陀。乃欲天之佛。”

“此佛,男为法,女为智,男女相合称为法智相合。但此佛陀只是象征意义,乃是以‘空乐双运’,产生了悟空性。乃以欲破欲,以毒攻毒之法。”

鱼玄机笑的花枝乱颤,竟是玉臂微枕,靠在法海肩头。

温庭筠握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不为嫉妒,而是心痛。

“若如此,在法海好友心中,玄机的名声,岂不是污秽不堪了?”

“毕竟照你所说,不论玄门佛门,男欢女爱只是手段,皆不能沉沦。可玄机却认为,沉沦其中,也无不可。”

“那么,法海好友此时眼中,鱼玄机,又是何种女子?”

法海摇摇头:“玄机就是玄机,没有品性种类之说。尘世欢爱,多于皮相。此乃执迷,看不破,便会沉沦八苦。”

“在法海眼中,玄机好友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均是骷髅一具,百年之后,为一抹青灰罢了。”

鱼玄机缓缓起身,她的双眼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复杂却又清澈。

“最后一个问题,还请法海好友不要拒绝回答。”

“阿弥陀佛,玄机好友,但说无妨。”

鱼玄机骤然转身,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法海:“我修玄门,年限尚浅,看不破执迷,看不破情爱,看不破皮囊。”

“那,在法海好友眼中,我这样的人,是佛,还是魔呢?”

“玄机!”温庭筠骤然起身。

他的眼中心痛之色更甚。

温庭筠如何不明白,鱼玄机这番姿态的背后因由。

也正因为知道,他更不能原谅自己当初将鱼玄机当做物品。

以至于,当年的寒门才女,如今在外却是声名狼藉。

法海也缓缓起身:“佛有两种,眼见,心见。”

“《观经》曾言,‘以观佛身故,亦见佛心。’”

“因而,佛心见佛,魔心见魔。玄机好友,此言,你不该问我。”

“你观自己是佛,你就是佛。你观自己是魔,你就是魔。”

“你就是你。”

“你刚才说女子谈论风月,就被人辱骂为风尘。”

“因此,今日之论,你便落了下风。你若当真纵情自由,只需无愧本心,自照本心,如此便得喜乐。”

鱼玄机愣住了,口中喃喃道:“无愧本心......自照本心吗?”

良久良久,鱼玄机痛快大笑起来。

没有再保持女子该有的仪态之美,而是笑的酣畅淋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来,今日得见法海好友,确实是玄机所做最为正确之事。”

桃花林下,鱼玄机逐渐离去,温庭筠一脸复杂地看着鱼玄机的背影。

法海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庭筠好友,情海就是苦海,你也要珍重啊。”

......

画面在转,此时似已过去数多时候。

原本的桃林已然不见,只有寒雪纷飞。

山门之上,法海看着眼前的佛,眼中满是愁容。

当日,他和鱼玄机论道结束。

鱼玄机的确是解开了心结。

然而人的思想本就复杂,鱼玄机虽解了困惑,却也只是解了是否要在外人面前“惺惺作态”的困惑。

此时,温庭筠的呼唤让法海回过神来。

法海微微皱眉:“庭筠好友,你日渐憔悴了。”

温庭筠苦笑着摇摇头:“法海,你说,如何是好呢?”

寺庙的花园之中,法海为温庭筠泡了一壶清茶。

“如今的玄机,不再掩饰,不再小心,不再维持自己的面貌。她纵情声色,却似乎看谁都毫无情感。”

“你说,她究竟是看透了,还是入魔了?”

法海摇摇头:“成佛也好,入魔也罢,都是外人评说。若照见己身,正大光明,不生心虚亏欠之意,纵在外人眼中无法言说,于她己身,却是好的。”

“话虽如此,还是想请法海好友去一趟咸宜观吧!”

温庭筠起身郑重道:“你曾经说过,我官运不顺总好过性命不保。即日,我就要离开长安,前去任职。”

“玄机好友,只能拜托你了!”

法海轻叹一声:“罢了,到头来,你却还不如玄机好友看的明白。”

温庭筠苦笑道:“我已身陷泥沼,不能自拔。另外,还请好友替我见一个人。”

“何人?”

“李亿!”

法海一愣,李亿他自然是认识的。

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严格说起来,还要称呼李亿一声姐夫。

裴氏,终归是自己族内的姐姐。

“我明白了,只是让我去见李亿,所为何事呢?”

“我希望......他能规劝玄机。最起码,让玄机......收敛一些。你在寺庙可能不知道,玄机如今在整个长安的名声,已经......”

看着眼含热泪的温庭筠,法海心中了然。

......

古董店内,如今依旧是深夜。

空桑一人趴在桌案上,面前是散落一地的画纸。

而在他对面,却坐着一道倩影——鱼玄机!

此时的鱼玄机坐在圈椅之上,一边,是已经昏睡过去的李旭源。

看着沉睡的空桑,鱼玄机却没有动手。

“法海啊法海。当年,你劝我三次。每一次,都能解开我当时的疑窦。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偏执是需要力量的。”

“我不在乎外面的名声,不在乎男人的虚情假意。”

“我放过了自己,可外人终究没能放过我。”

“谁能想到,鱼玄机最后的死因,竟是因为自己在长安那狼藉的名声呢?”

凄楚的笑容中,鱼玄机的眼神又骤然发狠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听你的,或者没有与你论道,是否就没有后来的鱼玄机了?!”

“可是不与你论道,我会后悔。与你论道,我也后悔。说来说去,纵然我照见己身,旁人看我,仍是执迷。”

“时隔多年,再度苏醒,你已经成了我的心魔。若是能杀了你,也许我就彻底洒脱了。可你还真能给人希望啊。”

“庭筠复生......呵呵........法海,你不会撒谎,可是,你所言却也是事实。你做不到,我却能做到......”

混乱的言语下,似乎昭示着鱼玄机对自己的困惑和无奈。

忽然,阴风冷笑之中,一道高跟鞋的声音响了起来。

鱼玄机的眼神转冷,魂体刹那间进入李旭源的身体之中。

紧接着,玄门寒雾飘散在古董店内。

只见其缓缓起身,来到古董店外。

不远处,满脸狞笑的裴馨月正缓缓走来。

鱼玄机脸色森寒:“贱人,之前让你侥幸逃脱,你还敢来吗?!”

“嘿嘿,侥幸逃脱?不尽然吧。”裴馨月冷笑着举起手中的战斧:

“你我同样被摄入玄机枕当中,这些年来痛苦万分。”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被李家的一个毛头小子通过史料找到蛛丝马迹,想尽办法让你从玄机枕内彻底解脱!”

“而我,却只能通过蛊惑裴馨月这个女人,费尽心思。还要吃下恶心的血肉,才让自己勉强从玄机枕内挣脱出来!”

“不过也好,我操纵自己的后人杀死你,也算了却我的心愿了!”

鱼玄机冷笑道:“我在玄机枕中虽然一直沉睡,甚至被唤醒之时已经从玄机枕挣脱。”

“但这不代表我鱼玄机就是蠢货。”

“你是裴氏?哼,那个女人的确善妒,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佯装作态!你骗得了法海,骗不了我!”

“我说的对吗?当年就被我埋葬在紫藤花下的贱婢——绿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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