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某隔间里。
“现在怎么搞?陈局,我都让你们别三个人一块上吧!”老王一脸无奈的一摊手。
房间里,一群不着片缕的女孩缩在角落。
只有一人,被男人们围在中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妈的,这谁能知道,这婊子这么不耐造。”陈局一脸晦气,“都怪这家伙下午要逃走,不然我也不至于想‘教训教训’她。”
“还以为十几万搞过来多金贵的一个金丝雀,结果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真没意思!”税务局局长叹了口气。
地上的女孩脸上毫无血色,已经没了生机,暗紫色的衣物被随意的丢在一旁,沾满污秽。
角落里的女孩们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你们看到没有,敢乱来...这就是下场。”叶县长呼出去一口烟,恶狠狠的瞪着这群女孩。
他随脚一踢,把一个紫色的发夹踢出老远。
“叶县长...现在怎么处理。”
“老样子咯,老陈,你从里面找几个早些年判的重一点的。给点钱,让他们照之前的样子一并办了。”
这时,谁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那是教育局的文局长。
一阵交谈后,文局长挂掉电话,一脸玩味的看着老王。
“老王啊,你这事情,办的有点难看啊!”
“文局...您这是哪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们班那小子,举报信都递到我们这来了!”文局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手底下有人看到,你知道要捅出多大麻烦吗!”
老王被这一骂,顿时一脸屎样:“这狗东西!”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他指着地上的女孩,抬头看着陈局长:“陈局,要不你把那几个人联系方式给我,我来安排怎么处理这个?”
陈局眯了眯眼,似乎知道老王的想法:“你小子,最好别把事情闹得太大。”
叶县长倒是一脸无所谓:“在艾水县,闹就闹咯,不听话的东西,就是要鞭挞鞭挞。”
......
医院里,李潇安顿好外婆,准备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再去小依家里问问。
已经三天了。
他还是一点小依的消息都没有。
许多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只是强压着让自己不去乱想。
报警电话都打烂了。
却被对方一直推脱。
这是第一次,李潇对那所谓的规则产生了动摇。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帮人,可以违背规则无视自己。
路上,李潇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个快递。
他没多想,留下地址后继续往回走。
十五分钟后,李潇打开家门,一股咸腥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皱了皱眉。
“昨天的猪肉没冻上吗,怎么味道这么大。”
他一脸疑惑的往里走。
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直到走到客厅中间,他才看到桌子上摆着几个电脑机箱大小的盒子。
红色的暗渍从盒子两侧溢出。
某种异样的感受涌上心头。
那股不祥的气味便是从盒子里发出。
李潇强忍着不知为何狂跳不止的心脏,警惕的走上前。
他伸手搭上盒子。
上面还留有些许余温。
不知从何而来的余温。
他慢慢的剃开包装,一点一点的打开盒子。
直到里面的内容物完整的展示在他面前。
一瞬间,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盒子里。
不偏不倚,规规矩矩装着的——是小依惊恐扭曲的头颅。
强烈的反胃涌上心头,胃部仿佛被绞肉机碾碎一般绞痛不止,李潇控制不住的在原地一顿呕吐。
刺鼻的气味连同盒子里浓厚的腥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
昏天黑地般的心悸让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他瘫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浑身乏力。
温热的血液滴到他的脸颊上。
那是属于几天前还在跟他展望未来的女孩的血液。
再一次,控制不住的,他剧烈呕吐,剧烈咳嗽。
他颤抖着站起来。
强忍着崩溃逐一打开所有的盒子。
不出意外的。
小依被“完完全全”的送到了他身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里面的,公安检查。”
李潇咳嗽两声,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家门打开。
“什么味道?”两名警员举着手里的警官证,皱起眉头。
李潇喋喋不休,试图讲清楚此刻发生的事情。
他的语气焦急,暴躁,似乎要将无边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什么地方才好。
两人却只是对视一眼,随即看着李潇。
“情况确实非常紧急。这样吧,你这边把证据带上,跟我们去一趟局里。”
......
路上,李潇两眼无神的坐在车里。
所有的“证据”被那两人“妥善保管”。
车开了十几分钟。
似乎到了哪里。
李潇被带下车。
“这里,是警局吗?”李潇疑惑道。
这里明明是个墓园。
可当他看到站在一起的警官和王老师后,一切,都已了然。
一瞬间,他就像是一个失心疯一样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
他发了狂一样冲向老王,却被两名警官牢牢锁住。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是一伙的!!!”
“害,是不是又怎样呢?”老王一脸无所谓。
“畜生,我要杀了你!!”李潇疯狂的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他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般重复几句话。
“你说你,未免太不懂事一点。”老王摇了摇头,“人家小姑娘为了帮你救你外婆,不惜卖身换钱。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来惹我们。”
“本来吧,我们玩个几天就还你了,结果你那天晚上来我家非得闹出动静。
这下好了,小姑娘想念郎君了,要逃跑,要报警。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给她处理了。
还有啊,你要是不去教育局写那封信,没准这姑娘还能完整一点,你说对不对。”
李潇目疵欲裂,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剥。
“你这眼神很不错,我喜欢,这叫什么来着,哦对,无能狂怒。”老王砸吧砸吧嘴。
李潇破口大骂,可不管他怎么诋毁,怎么侮辱,老王似乎都无动于衷。
只是讥笑着,略带悲悯的看着李潇。
对于李潇而言,他的世界观,已经彻底崩塌。
在他眼里,他以为自己只要遵循那些所谓的规则,按照上面的人说的做,他就可以平平稳稳,过着正常的生活。
可是事实上,那所谓的规则。
似乎只是对他们这群普通人而言算规则。
在这个小县城里。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眼前这群男人说的话,比规则更像规则。
恍惚间,小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去他奶奶的规则。”
“别以为我们留着你是你有多厉害。”老王撇了撇嘴,“要不是市厅省厅有的地方抓的严,必须把你留着才能吧叶县长侄子换进来,我们早给你做掉了。”
“感谢吧,感谢我们还能留你一条烂命,感谢你啥也不是的背景让你有了一点用。”
“畜生...”李潇破口大骂。
“骂吧,你也就能骂上两句了。”老王挑衅道,“你还能怎么办呢?你只是个学生,十五六岁,没钱没势,你什么都做不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所谓的规则,只对你自己有用,毕竟,我们就是规则。甚至,现在你还不走的话,你连你最后的家人,也没资格守护。”
“什么意思!”李潇突然暴跳不已。
“很简单,虽然我们答应那姑娘会支付所有手术费用。”暗处的叶县长突然开口,“但现在人都没了,只要我们想,那个钱,不给也可以。”
“你一定要搞清楚一点,所谓的规则,只是用来强者约束弱者的。”叶县长语气傲然,“我们的规矩才是规矩,其他的什么也不是,至于你。”
叶县长低身看着李潇:“只要我们想,我们同样可以让你永远也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
李潇被强行带走后。
叶县长啧了一声:“怎么要这么久!”
“好了好了。”墓园里走出来几人,身上布满泥土,“叶县长,照您说的,一共六个娘们,都埋好了。”
“嗯。”叶县长突然伸出手,手里是一个紫色的发夹,“还有件事要你办一下。”
陈局玩味一笑:“看来叶县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不听话的家伙,就要多鞭挞鞭挞。”
......
李潇失魂落魄的被在街边。
第一次,他感到深深地无力。
似乎,所有的伤痛,源头都是他。
转念一想,没准,只要没有他,就不会有人遭受这些苦难。
再一次的,他又有了当年那种感觉。
那种想要迫切结束自己生命的感觉。
可他又想起那个晚上。
想起无助地哭着在窗台边拉住自己裤脚的女孩。
想起她说的那些话。
想起自己答应对方的事。
他李潇不能随便死掉,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活着。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
是的,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外婆。
......
医院,住院部。
李潇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一脸惨白。
“护士...请问,这床的病人...”
“诶诶诶,别烦别烦,你这间房不归我管。今晚塌方了个工地,忙死了,别来烦我。”
李潇疑惑,可他明明记得之前照顾外婆起居的,就是这位护士。
他不信邪,他试图找到对方说理。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跟你说了忙死了忙死了。那病人是没长腿吗,又不是快死了,我们还能一直管得了别人去哪啊。”
李潇无神的伸出手,试图反驳什么。
“你这人怎么回事!”拥挤不堪的过道里,又有人站出来指责,“不要妨碍公务行不行,耽误急诊你来负责啊,那么多伤员!”
“就是就是。”
“这家伙蓬头盖脸的,浑身一股馊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要饭的你也别挑这个点啊,现在出了大事故,医生都忙的要死!”
一句句的指责像是找不到地方发泄一样,一股脑朝着李潇压了上来。
这,似乎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李潇失魂落魄的、逃也似的跑出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本能的想要远离。
李医生忙于手术,也没办法帮他。
他看着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
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就这样。
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到处游荡。
蓬头盖脸,两眼无神,摇摇晃晃。
如果放在影视作品里,说这是一头丧尸也没人会怀疑。
走着走着。
李潇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家门口。
看着半开的家门。
昏暗的灯光。
他眉角动了动。
他慢慢走进家门。
顺着光线走到光源处。
那是他们家的浴室。
他走进浴室,一股腥味传来。
顺着溢出的水渍,看着通红的浴缸。
两年前的场景似乎和此刻重叠。
同样的浴缸。
同样的灯光。
同样毫无生机死气沉沉的人。
同样自我了结的手法。
不同的是,上次是母亲。
这次是外婆。
不同的是。
这次浴缸旁边放着的不是遗书。
是一个紫色的发夹。
李潇蹲在浴缸旁。
面无表情。
毫无血色。
他用颤抖不已的手慢慢拿过那个紫色的发夹。
似乎还隐约有些薰衣草的香味。
发卡的主人,好像到最后都没等来李潇的一句夸奖。
他像是捧着珍宝一般将发夹拢在胸前。
然后低下头,一动不动的蹲在原地。
时间慢慢流逝。
浴缸里的水声依旧没断。
只是,多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身体耸动的声音。
放眼望去,只有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李潇在耸动不止。
那样子,就好像在啜泣一般。
可随着耸动幅度的加大。
一丝丝笑声却不合时宜的传了出来。
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加掩饰。
直到彻底演变成放肆的大笑。
李潇毫无道理的仰天大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他只知道。
自己。
似乎。
真的。
什么都没了。
除了手里的发夹,除了满屋子的血腥味。
他歪着头,笑出眼泪,他看了看外婆安详躺在浴缸的尸体。
他抹去眼角的泪渍,又看了看手里的发夹。
他呆滞了许久。久到尸体的液几乎都要干涸。
“等我。”
他突然轻声道,随即缓缓站起,像是决定了什么,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
几年后。
某知名夜场。
“恭喜啊李公子!”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孩举杯示意,“居然考上了A大,那可是知名一流大学,这杯祝你!”
男人微笑着回敬,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恭喜恭喜!”另外一边,一个飞机头,穿着皮衣的男子同样上来致谢,“虽然想说留在艾水县也不错,但是A大可是天海市的一流学府,那才是我们李公子该去的地方!”
“就是就是,不过说起来,咱们艾水县这几年能发展起来,还得是前两年把上一批县长和那群同僚的领导给端了,不然咱们艾水县现在都还停留在老虎机年代呢!”
男人只是微笑着倾听,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我听说上任县长的班底,似乎没被扫干净啊!”
男人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手指,依旧一言不发。
“话说回来,李公子,当年他们出事那阵子,你是不是刚好在那个一中上学啊!”
男人挑眉,微微点头。
“诶哟,那你跟我们讲讲呗,到底是哪个匿名人士这么牛,能在艾水县,在他们老巢把那群当官的老底都给揭出来。”
“我哪里懂啊,我那时候才高一,就是个穷学生。”男人第一次开口。
“可别,你现在可是我们这边的头牌驻场和门面,穷这个字怎么都跟您搭不上边。”
男人笑笑,也并没有附和。
一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直到男人无意间,看到吧台一侧,一道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恍惚间,那逝去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男人失神的朝着身影走去。
就像当年那样。
却回不到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