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宜气笑了,看着王家嫂子道,“你颠倒黑白,抹黑我就算了,竟然还敢抹黑亭长大人!亭长大人可是朝廷的命官儿,你说这种话,就不怕被打入大牢吗?”
王家嫂子梗着脖子道,“哼,我说的都是事实,凭什么把我打入大牢?你要不是跟亭长大人关系匪浅,亭长大人会邀请你去参加集议?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点什么?要论起来,我们这些嫂子婶子,哪个不比你有资格坐进去?”
沈令宜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看着她,“哦?你觉得你有资格?我有本事让镇上三个月之内经济翻一番,你有这个本事吗?”
王家嫂子一愣,三个月之内经济翻一番?那岂不是所有人的工钱都得翻两倍?
她不屑的道,“哼,吹牛谁不会?你要是能让我们的工钱翻两倍,我跟你姓!有本事你就让我们看看啊!别光在这逞口舌之快!”
沈令宜淡声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三个月之后我做到了,你们王家人都跟我姓沈。”
她说着,拉着景荣转身就走。
王家嫂子一愣,连忙叫住她,“你要是做不到呢?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沈令宜停下脚步,道,“不存在这种可能。”
说罢直接走了。
留下王家嫂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看她就是吹牛!还让我男人工钱翻两倍,她有那个本事,皇帝都请她去金銮殿了!我倒要看看,三个月后她怎么交差!”
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此刻都围上来,也跟着道,“就是。咱们这过的穷,多少年都没涨过工钱了,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长工钱,她怎么不上天呢?做什么青天大梦呢!”
“我看就是想转移话题,王家嫂子不是说她跟亭长大人有一腿吗?我瞧啊,她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事,所以才这么说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奇了,纷纷问王家嫂子,“我说,她真跟亭长大人有一腿啊?”
王家嫂子一脸笃定的道,“不然呢,她一个女人,才来咱们镇上住了几天?凭什么就被亭长大人这么看重?我看肯定是她私下里去勾搭亭长大人了!”
有人跟着道,“我瞧着王家嫂子说的有道理,要不然她凭什么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带着个傻男人,能有什么本事?”
大家纷纷讳莫如深的笑起来。
这些烂嚼舌根的话,沈令宜虽然没听到,可是也猜的差不多。
不过她才懒得理会这些。
平庸者才需要认同。
她带着沈令宜一路到了都亭。
既然跟王家嫂子做了对赌,她自然将今天的事更看重了几分。
然而,万万没想到,都亭门口,竟然也闹起了事。
十几个发须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都亭门口,他们身后,是来自各个家族的有头有脸的男人们。
“凭什么让我们家老爷子跟一个年幼女子坐在一起?一个年幼的女子懂什么?你们这是侮辱人!”
“对,如果不把那女子除名,我们李家便不参加这次集议!”
“我们也是!自古屋女子与小人难养,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好见地?让我们家老祖宗跟一个女人同堂,我们宁可不参加集议!”
最前面的一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得有七十多岁了,精神头倒是挺好,捣了捣手里的拐杖,示意身后那些声音先停下来。
他应当是在这个镇上很有威信,他一动,大家就都安静了。
老人道,“诸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今日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向亭长大人索要一个说法!自古女子不上席,更何况是这种场合?亭长大人这是在侮辱我们!老身厚着这张脸皮,请亭长大人出来给个说法!”
一旁还站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虽然上了年纪,可是打扮的却是很利索,显然这就是传闻中另一个能被邀请来参加集议的女人。
那老妇开口道,“李老爷,我觉得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女人不能参加这种场合,那老身不也来了?你们服老身,是因为老身当年付出了多少你们看着了,你们没看着这位年轻姑娘的本事,所以不服她,万一她是个极有本事的能人呢?你们若是连见都不见上一面,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的怯意,看热闹的人有不清楚的,问,“这是谁啊?”
立即有人道,“呵!你连她都不认识?新到我们镇上的吧?”
提问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过来做生意的,确实没住两个月呢。”
那人便热心肠的给他解释,“这老妇人啊,姓陈,不是夫家姓陈,而是她自己个儿姓陈!平日里大家都叫她一声陈老婆子,这陈老婆子啊,二十年前,为了能让镇上的孩子都念书识字,散尽了家财,后来又四处抛头露面的去找有钱人赞助资金,给那些穷苦孩子们读书,如今啊,她当年救助过的学生,有许多人都走到了金銮殿上!逢年过节,你看街上,只要一大眼看过去富贵的人,十有八九是来找这陈老婆子谢恩的!这事啊,整个镇上都知道,所以陈老婆子平日也颇受大家敬重。”
“嚯,那可真是不得了,女中豪杰啊!”
“那可不!你没看李老爷说话,只有陈老婆子敢出头劝他?旁人哪敢啊!”
沈令宜也有些敬重的看了一眼那陈老婆子,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张桂梅老师吗?
在古代,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男人的敬重多难啊,可是陈老婆子做到了。
那李老爷听了陈老婆子的话,有些面上挂不住,但也给了几分薄面,道,“陈老婆子,不是我目中无人,实在是这世上女人多资质平庸,就算是拿主意也没有男人果断,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只碰上一个你罢了,你要说还有别的女人跟你一样,我信,可你要说这人就在咱们镇上,还年纪那么小,我不信!”
沈令宜突然开口道,“不信,那就等着瞧瞧。”
她声音清亮,一时间竟压住了那些看热闹人的窃窃私语,李老爷和那十几个老人都转头去看。
沈令宜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正好给沈令宜让出来了一条小路。
沈令宜便沿着这条小路,牵着景荣的手,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直到在李老爷面前停下。
她神色不卑不亢,举止有度,“诸位前辈,我便是今天被邀请来参加集议的唯一一名年轻女子,很抱歉碍了你们的眼,不过这个集议,我自当是要参加的,提前跟诸位道个歉。”
她说着,福了福身。
那十几个老人,除了那位陈老婆子,其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为首的是李老爷,打量着她,许久才道,“后生,你年纪轻轻,却如此狂妄,对你并不是好事。”
沈令宜笑笑,“多谢指教,不过我敢狂妄,自然是因为我有狂妄的资本。”
她说罢,不再理会李老爷,而是对陈老婆子点了点头,然后面朝都亭正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不再说话。
因为她的气度和举止瞧起来不像是寻常人,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人敢开口再讥讽她。
最终,还是李老爷开口道,“这位姑娘,你是姓沈吧?”
沈令宜点点头,“正是。”
李老爷便道,“姑娘,我并不是针对你,但是你也应当明白,男人商量事,女人应当是避开的,这次集议,我希望你能够主动拒绝参加,免得闹得不好看。”
沈令宜不解道,“大家都是受邀前来,我为什么要退出?闹得不好看,是我不好看还是你们不好看?”
她这话可着实把那十几个老头惹着了,有人指着她的鼻子不屑道,“黄口小儿!李老跟你说这些是给你留面子,你却如此不识好歹!既如此,那一会便让亭长大人选一选,看他是想让我们这些人参加,还是想让你参加!”
他们早就打算好了,只要沈令宜往里面迈一步,他们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令宜笑笑,温和的很,“不错,那就让亭长大人选一选吧。”
在众人眼中,她这副姿态是有恃无恐,大家都猜测她私底下已经把亭长大人勾到手了,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只有沈令宜知道,她这是放弃了。
亭长大人邀请她,想来只是一片好心,然而这里民风愚昧,对女人的打压严重到了就连亭长大人也没想到的地步。
沈令宜不想让亭长大人为难,也着实不想跟一群老棺材坐在一起讨论什么事,真讨论起来,她那些不正经的观点,还不得把这群老八股给活活气死?
所以她已经放弃了参加这次集议。
然而,没想到,就在沈令宜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都亭的门突然开了,亭长大人带着人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的集议我们不封闭进行,而是让人在都亭府门口摆上桌椅茶水,所有人就在都亭门口坐下,围观的百姓做个裁判,看看到底是本亭长眼拙看错了人,还是你们容不得优秀女子横空出世!”
沈令宜眯着眼看过去,这人果真就是那日她在小巷子里救的那个人。
亭长这意思,是要让围观百姓做见证,到底在座的这些人谁有真才实学,谁只是混人头,一目了然。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很好,前提是沈令宜表现优秀的话。
一旦沈令宜表现的很平庸,怕是亭长都会受拖累。
沈令宜也不知道亭长怎么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