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林淳未归家,林知未收回视线,然后对着鸡贩说:“老板,给我一只鸡!我要最神气活现的那只。”
说来也怪,鸡笼里的鸡,刚刚又叫又扑腾,一见着这位姑奶奶,全都乖了,安安静静挤在一起,耷拉着脑袋。因为它们知道,谁被挑中,谁倒霉!
鸡贩一边叹气一边从鸡笼里挑了一只鸡,递给林知未。
林知未看了一眼老板递给她的鸡,瑟缩着两脚,浑身的鸡毛都在发抖,不禁笑道:“老板,你家的鸡是成精了,现下一见着我就开始打抖。”
鸡贩说:“那可不是呗,谁能像你这样天天买鸡。”
林知未憨笑着说道:“我这不是为了练好厨艺么。”
这林知未一心想做一个名震天下的御厨,每天都会买许多食材回家折腾。折腾这么些年,也没见她折腾出一道名菜来。
有了一间赚钱的药铺,居然还想当御厨?这也是整个避雷镇人看不懂的事儿。这皇宫里的御厨,哪有那么好做的呢?
对面的鱼贩子揶揄地说道:“知道的,是知道你每天练习厨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是捅了黄鼠狼窝。反正都是练习厨艺,你也天天来买我的鱼呗。”
捅了黄鼠狼窝?差不多吧。
林知未笑着回道:“我也想买鱼呀,可是杏花楼的老板这次出的题,主要食材就是鸡呀。我也没办法。”
林知未刚要付钱,眼睛突然瞟到另一个鸡笼子里,那里面躺着一只鸡毛通体乌黑的鸡。
这只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寻常的鸡,体格要比寻常的鸡大上两倍。血红的鸡冠被火烧得还剩下一半,伤口结痂,血迹凝涸发黑。仔细看,它全身乌黑的鸡毛也被烧了一大半,露出的鸡皮,也是乌黑乌黑的。两只鸡爪子像是烧焦了枯树枝。
林知未仔细看了看,若不是它的身体还有微弱的起伏,怕是只死鸡。
她笑着啧了啧嘴,道:“老板,你这是从哪收回来的山鸡?这都烧焦死了吧?”
鸡贩回头一看,山鸡不动了,于是急道:“这是猎户卖给我的。他说是他昨日在雷冥山打猎猎到的山鸡。我估摸是被山火烧着,他刚好捡回来的。昨日我看这山鸡还有口气,就收了。哪里晓得这一早上都没人买。”
鸡贩用脚踢了踢那铁笼子,结果山鸡一动不动,他以为死了,于是焦急得直挠脑袋。
林知未说道:“既然死了,不如卖给我吧。算便宜点。”
鸡贩看了眼山鸡,便道:“昨日我花了五十钱收的,你就给我四十五钱吧。亏本买卖。”
“平日里活山鸡最多二十钱。这只死山鸡,你管我要四十五钱?你这是明明可以冲我抢钱,还非要卖我一只死山鸡呀。”林知未看了一眼旁边板凳上摆的书,“李昌瑞,我看你这书是白读了。”
李昌瑞便是鸡贩的名字,家境贫寒,只能靠帮家里卖卖家禽过活,但是始终有颗读书上进的心。
“……”李昌瑞被说的脸微微一红。
“我顶多给你十文钱。”
“十文钱?真的太少了。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野山鸡,你看看它,这个体格老大的,搞不好是只凤凰!”
“李昌瑞,你可真幽默!山鸡当凤凰卖!牛!”林知未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依旧坚持“十文钱!”
“十文钱……”李昌瑞犹豫着,但想着这山鸡死了,也不会有人再买,恐怕连十文钱都不值,于是一言不发打开鸡笼,从里面抓出那只烧焦的山鸡递给林知未,“看在你是老客的面子上,换别人,我是绝计不会卖的。”
蹩脚的买卖术语,也是他这些年来迫于生计学会的。
“谢谢啦,祝你早日高中。”
“林姑娘有心了。”
林知未付了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山鸡,满意地转身,不想却撞倒了一名女子。
“芸娘,你没事吧?”
林知未两只手提着鸡,只得丢下左手那只,正准备去扶芸娘,结果一旁的鸡贩先她一步跳出去,把手伸给芸娘,扶起芸娘。
“我没事。”抬手的瞬间,芸娘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藕臂,上面却布满了藤条抽打的印迹。
林知未下意识锁起眉头,还没来及开口说要不要去她的药铺里拿些药擦擦,不想芸娘见着,连忙将衣袖拉下,慌张地道别离开,连鸡也不买了。
林知未望着她一瘸一拐仓皇而逃的背影,陷入沉思。
李昌瑞二十岁出头,年岁不大,不想却是个多嘴之人:“那伤一看,就是被她男人打的。”
他的语气里隐隐透着怜惜和气愤。
林知未看了眼他,结果他接着又说:“生不出孩子,三天两头被她男人打。”
林知未说:“看不出来,你知道的挺多的嘛。”
李昌瑞收回视线,说:“咱们避雷镇有谁不知道他卖烧饼的周显贵,只要一个不如意,就打老婆?”
对角烧饼油条店的老板立即笑道:“你这么看不得,你去把芸娘小娘子抢回家去呗。”
不知又上哪个接话:“你先问问他有没有那个胆儿?周显贵一刀不把他给剁了。”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哄笑开来。
周显贵长相平平无奇,是避雷镇唯一一个屠夫,只会杀猪宰牛,也不知从哪儿得来这么个漂亮的媳妇。
这芸娘模样长得俊俏,皮肤白皙,身形纤瘦,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见犹怜,可惜就是脚有些跛。
有人说,芸娘是周显贵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被拐女子。但周显贵对外一律说,是自己老家远房亲戚介绍的同乡女子。
每次芸娘只要出来买菜,菜市里的小商小贩们一个个都眼馋的看着。一些个不要脸的男人,甚至还会龌龊地在她递上铜钱时,顺便摸一下她的小手,揩一下油。
不过,这些臭不要脸的男人,也只敢背地底占芸娘的便宜,真要是敢做些什么,都惧怕她的男人周显贵一刀剁了自己。
芸娘性子软懦,每每被占了便宜,也不敢吱声,只能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