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夜疏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他也没想到小灯竟还在他身边。
“你醒了,快把这药喝了。”
小灯还在笑,笑得连鼻子也轻轻皱了起来,似乎真的很期待他能醒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碗绿得冒泡的汤,一股香甜的气息从汤里飘出。
这是不是毒药?
她将汤递到了范夜疏的嘴里。他没有犹豫,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你不怕我毒死你吗?”
小灯收起了笑容,嘟起了嘴。
“我累了。”
范夜疏闭上了眼。
无论谁碰上这种女人都会觉得累。
小灯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累了,就好好休息。你说好不好?”
她笑得是那样甜,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死亡有时候岂不也是休息?
“好。”
范夜疏真的闭上了眼睛,任凭困意如野兽般袭击自己,乖乖地躺在床上。
这是一张雕花木床,工艺考究,看上去价格不菲。作为杀手,能够死在这种地方,有时候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真的很累,很困,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竟发觉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只剩下一张笑脸,一张皱着鼻子的美人的笑脸。
死在她的手里倒也不错。
朦胧中他又听到小灯在絮絮叨叨。
“真是笨蛋,竟把毒药当汤喝。”
“……”
“行了,你又何必吓他,让他醒来吧。”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范夜疏从声音中判断出他是段家堡的堡主。
“是。”
头皮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后,范夜疏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半旧的紫色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正派。
他果然就是段家堡的堡主段龙禧。
小灯向范夜疏眨了眨眼:“其实我是段家堡在风满堂的卧底。这次借你之手,挫败了黑道精锐势力,武林又将迎来短暂的和平。”
范夜疏闭上了眼,淡淡道:“客气了,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黑道虽有损伤,但是除恶务尽,我们正计划对黑道发起剿杀令,引出黑道所有的暗藏力量,此刻正需要你的力量。”
“我又能做什么?”
“你既然穿上了这一身剑甲,总得为江湖出一份力。”
“你知道赐甲之人?”
“虽然风满堂的大铸师可以锻造一切奇兵,但是这身剑甲却是他从别人手中得来的。段某不才,略微知道它的来处。”
“来自哪里?”
“天下间只有三指神匠龙不平才能锻造出这种鬼斧神工的利器。他用尽毕生心力造出此物后第二年便病逝了。你可知道他的遗愿是什么?”
“什么?”
“披上此甲者,当抵抗一切暴权!”
“你太看得起这剑甲了,它怎能撼动天下暴权!”
“这甲有两种用法,一为“死用”,一为“活用”,你当时的用法便是“死用”。”
范夜疏久闭的眼睛再次睁开,目光刚好和段龙禧相触。后者微微一笑。
“死用固然威力惊人,但是绝不是此甲最正确的用法。真的用法是“活用”,你可想了解?”
范夜疏摇了摇头,起身准备下床。
“你要到哪里去?你能到哪里?”
“只要脚还在,路就在。”
范夜疏下了床,身体的疼痛也没有阻止他站起来。
剑甲已经不知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但他并不在意。
“你准备去哪里?”小灯问道。
“去想去的地方。”
他迈步朝门外走去。
即使生活在欺骗中,但至少路仍可以由自己选择。
他走了很久,无心去看路旁的风景,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
不过,既然脚还能走,便能走出一条路来。无论这条路最终通向何处,只要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