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可宫尚角丝毫都不在意，和宫子羽对峙竟也丝毫都没有落了下风。
想来他手中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数千，身上的嗜血之气早已融入骨血。
想来宫子羽也在这短短几日成长了不少，和他对峙竟然也未曾心虚，只是到底还是有所不足。
——
宫子羽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宫泠泠听他说了这些事倒是习以为常。
“哥哥他要强，既然说了七日，便一定能在这七日之内找出真凶，只是你呢，拼着考核失败的风险，就为了和他打个赌吗？”
少女的话语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耳边，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是了，他拼着那个风险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和宫尚角打赌吗？
自然不是了……
可现在根本没有线索，又该如何寻。
宫泠泠没有过多的压力他。
“今晚陪我去趟河边吧”
宫泠泠忽然开口道。
宫子羽蹙了蹙眉，本想拒绝，可对上少女微红的眸子，却又咽下了要说出的话，他点了点头。
是了，阿爷死了，难过的不只有他，想来宫泠泠内心此时也格外的复杂难过吧。
……
凭借着宫子羽执刃的身份，他们这一路倒是没人敢阻拦。
两人撑着个灯笼，夜色昏沉，宫子羽看不到她手中拿着的是何东西。
“便是在这里，我对阿云起了怜惜之意。”
宫子羽倒是坦荡，丝毫都不遮掩他对云为衫的情意。
宫泠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为何？”
宫子羽无奈叹息，面上笑容浅浅。
“她不愿嫁到宫门，却因着家庭原因，不得不嫁入宫门寻找庇佑之处，我也是在那次知晓……”
原来她同我一样可怜。
宫泠泠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语气尖锐的质问他“你哪里可怜了？”
宫子羽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惹得她如此暴怒，却还是回答了她。
“我的母亲不爱我，在我幼时便离我而去，父亲强硬，逼迫我做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这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大概是想到了过去的画面，宫子羽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的情绪。
宫泠泠冷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复杂，语气带着嘲讽。
“你只看得到你想看到的”
少女一字一句的话恶狠狠的说着。
宫泠泠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宫子羽这人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
他不知道她私下的付出，只以为那是阴差阳错。
他不知道阿叔为了他所承担的压力，他看不到阿叔对他的爱。
他只以为阿叔性格刚硬，不会服软，他只知道阿叔并不疼他。
宫泠泠在这一刻，对宫子羽失望了。
“你看不到的，你看不到阿叔对你严厉表面下那深沉的爱，你看不到阿叔给予你最大的礼物，你看不到，阿叔对你的希望……”
你只能看到你自己想看到的。
你总说阿叔性格强硬，你总说他不了解你，你总说他刚愎自用。
可如今看来，刚愎自用的是你，不了解阿叔，性格强硬的以为是你。
少女一字一句的话音落下，伴随着河边水流声，让宫子羽有一瞬间的惊诧，质疑眼前的这一切是否真实。
“宫子羽，自始至终，阿叔都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宫泠泠说完了这些话，便转身离开，宫子羽恍惚的想要拉住她的手，询问她这些话是何意思。
可少女步伐极快，可见是真的生了气。
宫子羽呼吸蹙了蹙，顾不得再去询，这里是宫门外围，泠泠是个女孩子，定是要看着些的。
他按捺下脑海中的情绪，抬脚跟了上去。
他来的快，宫泠泠却已经蹲在了河边。
雪宫里已经下了大雪，可是宫门内虽然也是很冷，可这河是活水，这个温度还不至于让这河水结冰。
少女蹲在河边，火折子亮起来，她将河灯一一点亮。
“阿爷，泠泠很听你的话，泠泠原谅他了，却听不到你夸泠泠是好孩子了……”
“他很是蠢，甚至质疑起了阿叔对他的爱，若不是您仔细叮嘱我，我定然是要打醒他的……”
“阿爷，您说的对，他重情义，还聪慧，只需有人加以引导，便能够擦拭他身上的蒙尘，展现出他真正的光彩……”
只是，我真的可以吗？
……
宫泠泠在河边絮絮叨叨着说着，可回应她的只有那阵阵风声，和潺潺水流声。
少女情绪终于崩溃，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哭的像是个孩童一般，丝毫都不遮掩。
“……阿爷，可是，泠泠，泠泠好想你……”
少女肆意嚎啕大哭着，在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如同海啸席大坝，将少女那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碾碎。
宫子羽的动作顿住，他没有上前，他知道，比起这一刻他的出现，少女应该更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来承担她这些情绪。
……
后来这啜泣声便小了，宫子羽蹲了一会，这才走上了前去，少女将那一盏盏河灯放入水中。
“这河灯不会放出去的”
宫子羽口中这般睡着，却也像她一般，将那河灯放入水中。
哭过一次的宫泠泠显然是冷静了下来。
“我晓得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阿爷这一辈子困在这宫门之中，他身上的责任不比我们所有人轻，阿叔疼我，便允许我跟着哥哥出去逛。
可我知道，阿爷也向往着自由，只是他身上的责任，压着他不得不低下头。
说道，这宫门上下，谁人不奢望自由呢？
谁不想去看看大好河山，看看外面的尘世凡俗，看柳暗花明，看风花雪月一年四季转变……
可他们身上肩负着的责任不允许他们放纵。
他们的一生被困在这方寸世界。
……
如同他所说的那般，这河灯自然不可能流出去的，它们会被宫门侍卫大打捞起来，然后仔细上面内容。
可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除了这个，她还能为阿爷做些什么了。
……
这灯晃人，宫子羽的眼眸被刺的发涩，泪水掉落在了河灯上。
脑海里月长老慈祥的笑容仿佛还在昨日，可现在却得到了这个噩耗。
他知晓月长老给予他的重望，他不会让他们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