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棠死,林氏才能够清醒,真的是过于恶毒。
今日林氏的刀刺中禾棠后,看到她身上喷出来的血,误以为她没命了,触动当初下的禁制,这才清醒过来。
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认别人为女儿,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等到她清醒的时候,亲生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恶毒的吗?
林氏心疼的看向禾棠,幸亏她没事,死的是做了很多糊涂事儿的自己。
“娘,您的意思是,那些人操控您之后,将我抱走了?”
禾棠刚被林家找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丝违和,当时脑海中最多的是恐惧,将那丝违和感压了下去。
她与婆婆住的地方,距离她丢失的那座山极为遥远,要走上几天几夜才能到。
婆婆上山采药的时候,最远也会三日内回来,根本不可能去那座山采药。
禾棠从未怀疑过养她长大的婆婆,婆婆待她极好,将她当成亲孙女般养大。她听村子里的人说,实际上婆婆已经跟着儿子搬到镇子上住了,生活条件很不错。
捡到她以后,家中让婆婆将她送人,婆婆不同意,又带她搬回了村子。
婆婆为了她,一辈子都困在那个小山村中。
可以说,禾棠对婆婆的感情,胜过任何一个人。
哪怕她对父亲与外祖父感情很深,但更多的是前世的愧疚。唯有婆婆,在她心底是永远的亲人,无可取代。
按照林氏的说法,婆婆收养她,或许是对方安排好的一步。
林氏缓缓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她们将你从我怀中抢走,我跪在地上拼命的哀求她们,她们还是将你带走了。”
她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禾棠身形踉跄一下,很快稳住心神,握住林氏的手,“娘,我让岑杨再想想办法,他——”
“阿棠。”
林氏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目光紧紧锁定在禾棠身上,她没想到有一日会看到女儿回来,能够重逢。上苍给了她们母女这一段相处时光,虽然不是很愉快,却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阿棠,是娘对不起你,十三年前没有保护好你。今天,娘终于能保护你了,娘可以瞑目了。”
她庆幸自己能够及时清醒过来,救出女儿,保护了她一次。
女儿长的很好,她比自己聪明、坚强,相信今后可以活得很幸福。
“娘。”
禾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前世那么想得到母爱,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今生本来已经打算放弃,只将她当做一个长辈奉养,不再渴求。
结果……
林氏打小就爱哭,哭了一辈子,这次她强忍泪水,始终在笑。
“阿棠,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爹,你答应娘,照顾好你爹,让他好好活下去,娘会在另外一个地方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幸福。”
林氏目光透过禾棠看向远方,她这辈子唯一勇敢一次,就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禾越泽。
可惜,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他离开之前,自己发疯一般要杀他,越发难过。
“好,我答应娘。”
禾棠会医术,她知道林氏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极限,无力回天。
听到禾棠应承下来,林氏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女儿答应就会做到。
回想她这一生,做了太多糊涂事,终于不用在牵连她们,终于解脱了。
最遗憾的是,儿子没能找回来,她们一家四口,始终没能在新年那日,吃上一顿团圆饭。
林氏带着牵挂和遗憾,离开了人世。
看着林氏闭上双眼,禾棠反倒哭不出来了,瘫坐在地上愣愣看着床榻上的人,她像是睡着了一般,等她睡够了就能醒过来一样。
可她知道,林氏再也醒不过来了。
禾棠的心中很难过,又很矛盾,有愧疚又有悔恨。
她一直觉得林氏不爱她,哪怕知道林氏对禾舒那么好是被操控了,但总有一些本性。刘氏只是让林氏将禾舒当做亲生女儿养,并没有让林氏待自己不好。
林氏心中,知道她是亲生女儿,依旧比不上禾舒。
加上前世的失望,她与林氏之间依旧做不到其他母女那般亲近,始终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今日,那些蛇朝着她咬过来的时候,林氏没有任何迟疑的背起她,顾不上她自己被咬带着她离开房间,她心中极为震撼。
生死关头,林氏毫不犹豫选择了她,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母爱。
谁知——
两世加起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双重打击之下,禾棠晕了过去,等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姑娘,您醒了。”
禾棠挣扎着坐起身来,想开口发现嗓子干疼说不出话来。
云菀递了一杯水过来,喝了水后才舒服一些,只是嗓音依旧沙哑,“我睡了多久?”
“姑娘,您晕过去后开始发热,现在已经过去三日,我们还在安平王府。”云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禾棠看上去状态好了一些才道:“王爷操办了夫人的丧事,林国公在赶来的路上,老爷今日差不多就能到京城。”
禾越泽不在京城,乔氏一直病着,得知府上出了这么大事后,病得起不来,根本没人能操持丧事。
禾越铭与王氏想操办,但永宁侯府内还有隐患,不敢让林氏与禾棠回去。
禾棠后背的伤很严重,在林氏的死双重打击之下,高热不退命悬一线,要不是岑杨在,她这条命怕是都很难救回来。
萧缙与禾棠有婚约,操办林氏的丧事倒也合情理。
“我娘她——”
“还未合棺,您可以去在送夫人一程。”
如今天气还不算热,又用了很多冰,林氏的尸体保存完好。
禾越泽与林家都在路上,并没有发丧。
禾棠在云菀的搀扶下来到灵堂,林挽乔、林挽荷、林池还有禾馡禾瑾在给林氏守灵,见到禾棠出现过来扶住她。
“阿棠。”
“我没事,让我看看娘。”
棺椁中,林氏安静的躺在那里,她被重新换了衣服,整理了妆容,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除了脸色苍白些外,看着与平日里一样。
可她,再也不会笑着喊她阿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