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金梦媛的确已经睡着。
她太累了,可以说,从她父亲金自斌莫名其妙死在蟒河里后,她就没有睡这么香过。
自己父亲在村里落了个什么名声,金梦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父亲,而且对她疼爱非常,突然横死在河里,她非常悲伤,也异常愤怒,发誓要查出父亲横死的真相。
而让她心碎的是,母亲对父亲的死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悲伤,甚至,她惊骇发现,有人深夜进出母亲的房间。
这让她如坠深渊,开始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摆在眼前。
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男人。
母亲白莲之前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同时崩塌的,还有金梦媛那看似坚强却异常脆弱的心灵。
这让她行为乖张,整天提着一把剪刀,发誓,谁钻母亲的房间,她就要剪掉对方裤裆里那害人玩意儿。
在这种状态下,她每天怎么能睡好?怎么能睡着?
在王学琴房间里,她却感觉十分放松,一放松,巨大的困意涌上心头,而且边上有王学琴,她睡得十分踏实。
所以,金梦媛对王学琴去蟒护坡的事一无所知。
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人跺墙。
墙咚咚之响,金梦媛在黑暗中睁开眼,本能向一边摸,正好摸到王学琴放在枕头边上的剪刀,她二话没说就握住了剪刀。
到这个时候,她仍然不知道王学琴去了哪里,但她知道,能半夜跺别人墙头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人连跺了几脚,没得到任何反应,接着又摸进了院子,悄悄到了王学琴的房门前。
“学琴,王学琴。”
这个在门外压着嗓子连喊了两声,金梦媛在里面火冒三丈,悄悄从床上下来,握着剪刀到了门边。
外面的人见屋里没人答应,就伸手推门。
金梦媛在屋里睡着,王学琴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从里面锁门。而王学琴也没有从外面上锁,外面的人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外面的人显然十分高兴,嘴里小声说着话就向里面摸。
“学琴,这是特意给我留的门?我……”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金梦媛已经挥着剪刀对着他刺了过去。
金梦媛都不知道刺到了哪里,反正她知道刺到了对方身上,因为这人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接着转身出门就跑。
金梦媛一句话也不说,提着剪刀在后面就追。
那人在前面直接跑出村,朝蟒护坡方向而去。
金梦媛看蟒护坡里十分吵闹,就提着剪刀进去,后面的事王学琴都已经知道,不用再说。
这时候想想,那人应该是越过蟒护坡出村了,但金梦媛因此推断出一件事。
那人不是帽子岭的,如果是帽子岭的人,绝不会从蟒护坡方向出村,因为大家都知道,蟒护坡是王学道爹当年开荒出来的,而且现在王学道在蟒护坡糊纸扎。
向那边跑,万一遇到王学道,还怎么跑?
所以,那人并不知道蟒护坡是王学道家的,这才会从这边出村。
王学琴沉默转身就走,金梦媛看着她和王学道在黑暗中的背影,叹了口气,推门进家。
从开始,金梦媛就怀疑,这个深夜想潜入王学琴房间的男人,应该和王学琴认识。
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在她的眼里,王学琴是个乖巧的姑娘,善良勤劳,不可能半夜约男人进房间。
现在看王学琴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真的。
只是,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王学琴一直在村里,怎么会认识一个外村的男人?
金梦媛想得没错,王学琴之所以沉默回转,是因为她自己想到了一个人,认为半夜想偷溜进自己房间的人,多半是他。
是谁?
王学琴怀疑是胡志坤,除了他,谁还会半夜找自己?谁敢半夜摸进自己房间?
这让王学琴又担心又恼怒,担心的是,如果真是他,也不知道金梦媛用剪刀伤到了什么地方,看金梦媛身上有血,那对方应该受伤了,伤得重吗?
恼怒的则是,说好了再过一年,托媒婆来自己家提亲说媒,他半夜来自己家干什么?摸进自己房间想干啥?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觉得摸进自己房间,自己就会让他得逞?
姑娘心里全是忐忑和担心,却又不敢跟二哥说,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王学道根本不知道金梦媛是在他家里用剪刀伤了人,他以为还是有人想半夜溜进金梦媛家。
所以,他并没有过多关注王学琴。
兄妹俩回到家,王学琴临进房间时跟王学道说道:“二哥,明天你们先去割芦苇,我想去乡里一趟。”
王学道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行啊,找咱嫂要点钱,想买点啥就买点啥,天晚了,早点睡吧。”
次日,清晨,李宝兰起床不见王学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乡里了,她十分惊诧,也十分生气。
惊诧的是学琴不声不响,这么早去乡里干啥?
生气的是,既然去乡里,多少带点钱,怎么没跟自己要钱?一个姑娘家,出门一分钱不带可怎么行?
家里的钱都是她在管,不是她非要管,是王学道和王学琴要她管。
王学道挣来的钱,都是一分不留交给嫂子,自己花时,再跟嫂子要。
见嫂子不高兴,王学道笑着宽她的心。
“嫂,学琴懂事,她没要钱是不想花,你别生气了,等回来我说说她。”
李宝兰摇头:“不用你说她,回来了我说她。姑娘家家的,去乡里一分钱不带能行?这么大了,自己买点啥不过分,咱不要学琴这么懂事,家里就她小,花点钱怎么了?”
王学道频频点头,叔嫂二人早饭也没吃,提着镰奔蟒河边而去。
村里从来不缺勤快人,堤坡上已经有人在薅花桃,李宝兰计划,今天就要把芦苇全部割完拉到蟒护坡,不能一直干这件事,人家赵红兵的拖拉机也不能一直给他们帮忙。
王学道也是这么想的,俩人奔向昨天割芦苇的地方,尚没到地方,就见前面围着不少人,还夹杂着吵吵声。
王学道是个近视眼,离这么远,只看到模糊一片。
李宝兰的脸却直接阴沉下来,脚步也同时加快。
“嫂,咋回事?”
王学道预感事情不对劲,边走边问李宝兰。
李宝兰顾不上回答,直接跑了起来,王学道当然跟着跑。
等到了近前,李宝兰分开众人,一看芦苇已经割倒了一大片,陈桃花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死死抓着一个人,地上还扔着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已经洒了出来,散发着刺鼻的煤油味。
陈桃花抓着的是挫冬瓜,这家伙火冒三丈,正抡圆了巴掌要抽陈桃花。
李宝兰二话不说,挥着手上的镰刀,对挫冬瓜的手就砍了下去。
挫冬瓜赶紧收手后退,李宝兰的镰刀砍空,深深杵进了泥土里。
这要是砍中挫冬瓜,能直接把他手从手腕处给割下来。
李宝兰发起怒来,那也是让人胆战心惊。
挫冬瓜后退,陈桃花抓不住松开了手,挫冬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李宝兰破口大骂。
“李宝兰,你想用镰杀了我?来来来,你杀死我吧,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王学道已经分开众人,飞奔而至,一脚踢在他下巴上,踢得他仰面向后躺倒,直接落进了蟒河里。
王学道也不停,纵身跳进河里,一把抓住挫冬瓜的脖子,用力向下,把他脑袋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你还敢骂我嫂子?今天我非淹死你不行!”
王学道嘴里大吼,手上加力,挫冬瓜在水里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呛了几口水。
这时候的王学道,像头愤怒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