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直吹。
尽管大家身处室内,又烤着火,基本感受不到被冷风吹的滋味。
可那“呜呜呜”的狂风怒号声,还是挺吓人的。听起来,有点儿恐怖片的氛围。
想想,一望无际的大海,孤立无援的荒岛,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倘若这时候来点妖魔鬼怪,谁不怕呀?
不过好在,她们一共有五个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人帮忙顶着,倒也不是特别的恐怖。
身为看过恐怖片的现代女子,加上肉身年纪最小,陆乔乔怕也是正常的。但在场五人中,最为害怕的,却是何彦昌。
明明在倾听着大家规划未来,可他的一双眼珠子却一直转来转去,根本闲不下来。
他一会儿看看大门方向,一会儿看看被暂时封住的木窗,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屋顶。总而言之,他不是一般的忙。
“不过是刮大风而已,男子汉大丈夫,你有什么好怕的?”见他这副怂样,阿墨看不下去了。
但何彦昌并不觉得害臊,反而理直气壮:“哎呦喂,有谁规定男子就必须胆子大?我从出生起就胆小,怕黑怕打雷怕刮大风。我就不信了,这世上只有我才这样。”
猝不及防,陆福生突然提到了一个话题:“对了彦昌,你一辈子生活在乡下,此行是要去京城认亲的。你那亲戚家的门槛高吗?他们愿意收留你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千里迢迢去到京城,却被亲戚给拒绝了,以至于你的苦心付诸东流。”
虽然打小就生活在陆家村,陆福生没有什么大见识,但他也知道嫌贫爱富的道理。
何彦昌出生于乡野,家境十分贫困,且父母已经双亡,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而他的亲戚在京城当官,铁定衣食无忧,何彦昌并不能带给对方任何好处。
除非对方大发善心,否则何彦昌极有可能会被撵走更。说不定,他连对方家的大门也进不去呢。
李雪梅也有些担忧:“是呀,你父母临死前还有没有留下其它话?他们为什么笃定那亲戚一定会收留你?他们就不怕你跋山涉水赶到京城,却吃了一嘴闭门羹吗?”
眼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何彦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娘在临死前,特意交给了我一件信物,说只要我拿着信物找到她所说的地址,那户人家绝对会同意我进门的。”
进门?这是很关键的关键词。以前很喜欢看的陆乔乔,脑海里瞬间闪过了108种可能。
“什么信物?你最好别告诉我们,你不是你爹娘生养的,你是京城那户人家流落在民间的小少爷。”
“还是说,你娘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为爱私奔到乡下,隐姓埋名和你爹过了十几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临死前才让你回去认亲?”
“……”
“再或者……再或者你娘和京城那贵人有关系,你其实是那贵人的私生子,所以你娘才逼你回去找你亲爹?”
阿墨和陆福生彻底服了,没想到何彦昌一提到信物,陆乔乔便自由发挥想象,提出了这么多种可能。
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陆乔乔一开始说话的时候,何彦昌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直到陆乔乔说出最后一种可能的时候,何彦昌的眼眶却瞬间红了。
也就是说,陆乔乔蒙对了,何彦昌嘴上说去投靠有钱的亲戚,其实是去京城认祖归宗。
尽管都很好奇,但众人皆一致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尤其是陆乔乔,连何彦昌默默流泪,更是连声也不敢吭了,就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力。
在几人眼里,往日喜欢嘻嘻哈哈的何彦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孩,爱吃、爱玩、爱闹、且胆子小。
但此刻,见他静静地流着泪,神色忧伤而充满沧桑,根本不像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无人不心疼。
知晓他的故事很复杂,他的过去必然很辛酸,所以几人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尊重,谁都不愿开口询问,让何彦昌掀开自己的伤疤。
吸了吸鼻子,并扬起衣袖把泪水擦干,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何彦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刚刚失态了,让你们见笑了。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我的事很感兴趣。左右现在很闲,我就讲讲我的故事吧。”
不待众人回话,何彦昌便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十几年前,何彦昌的娘亲是京城何侍郎府上的一名侍女,日常负责照顾何夫人的饮食起居。
在何夫人怀孕期间,府里的姬妾很不安分。为了固宠,何夫人便将最信任的侍女,也就是何彦昌的娘亲推出去,让她好生侍候何侍郎。
何彦昌的娘亲对何夫人忠心耿耿,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使劲浑身解数魅惑何侍郎,成功地挡了那些姬妾的路。
从头到尾,何彦昌的娘亲都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在认真地完成任务,对何侍郎没有半分私心。
但这期间,何侍郎对她动了情,隐隐有离不开她的趋势。他甚至还向何夫人提出,要纳其为妾。
何夫人是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女人,她尚且容不下其它姬妾对何侍郎献殷勤,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侍女成为情敌呢?
但她当时正处于孕晚期,为了平安诞下孩子,也为了打压那些不安分的姬妾,她只能假意答应何侍郎,同意纳何彦昌的娘亲为妾。
刚成为何府的婢妾,何彦昌的娘亲便有了身孕,这让何夫人又气又悔。
但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明明恨得咬咬牙,何夫人却没敢动手,甚至还大度地赏了其不少好东西和补品。
然而,等何夫人平安生下何府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儿子后,坐不住的她便使了点计谋,让人诬陷何彦昌的母亲与他人有染。
何彦昌的母亲是个有骨气的,在辩白无果后,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果断选择跳河自sha。
但她命不该绝,跳河后并没有淹死。哪怕在河里泡了许久,不仅自己没有事,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的。
想到何侍郎对他的猜忌,还有何夫人对她的陷害,心灰意冷的她最终选择了远离京城,并在某个穷乡僻壤里扎根安家,艰辛地将何彦昌抚养长大。
“我娘掏出信物的时候,并没有逼我去京城认亲。她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明了我的身世,并让我决定自己的人生。而对于那些毁了她的人,她从来都没有怨恨。”
何彦昌说着说着,泪水再度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对了,我娘在京城还有家人。当我娘怀孕、并成为何府的婢妾时,一生贫苦的他们都以我娘为荣,并希望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只不过,在我娘的‘丑事’被爆出来之后,他们一个个对我娘讳而远之,甚至要和我娘断绝关系。我娘之所以要跳河,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之所以前往京城,不是去追寻荣华富贵。我只是想看看,那两家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总觉得,我该为我娘做点什么才行。”
陆乔乔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彦昌,毕竟这种伤痛且愤慨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慢慢消化才行。
本来一开始,她们还担心何彦昌的亲戚会嫌贫爱富,连门都不让他进。
这会儿,她们更担心何彦昌要去寻仇,要为他那苦了十几年的娘亲讨回公道。
何彦昌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小子,怎么和人家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什么也不是,他的复仇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