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震惊的莫不过陈恪绥,除了母亲离世他从没见过父亲的眼泪。他总是表现的太硬,不容易心软小的时候规定的那些训练无论怎样哭闹也无论花费多少时间精力都要完成,行动力很强无论是同事还是朋友都觉得可靠,不喜欢服软但是也会发自内心的欣赏赞美别人,像是套精钢锻造的铠甲让陈恪绥天然有些畏惧又不禁信任。
但现在看来不是的,铠甲是流不出眼泪的。陈成泽,他的父亲似乎更像是片广阔幽深的湖泽沉淀了太多东西叫风吹不起波澜,不细看就像是块成色完美钢铁,但当托举起自己这片孤舟就会知道那些荡漾的不是甲胄的装饰而是水面的波澜。
他机械的抬起手穿过父亲的面颊无用又无助的抹着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陈恪绥其实不太能分清楚自己表演时的病痛与真实的病痛,长久以来的表演骗过了很多人也骗过了他自己。改画的时候他应该是不想死的,他对自己的母亲其实是有怨恨的所以对于女友像母亲这件事格外难以接受想着被网暴一波惹点网友与亲友的怜爱满足自己表演欲的同时顺势和女友提分手不想拖累耽误他之类的,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策划表演的痛苦与真实的痛苦杂糅到一起将他推回了那个血腥的下午和妈妈一起割开了手腕的皮肉。
“我,我没有想死的。我有准备证据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没想这样……”陈恪绥又哭了,或许真心的悔过才是他所期待着的。
他没真的想顶着抄袭狗的名号混不下去,他用小号征得过那个大V的同意,有版废稿里也确实有过那些元素只是大V的画法更有冲击力,大V的皮肤应该是少女的皮肤而自己画的是妊娠状态下母亲的肚子,他把那些证据都打包到了一个文件夹里打算时间合适发出去却没想到真的犯病了没等到,还是陈父最后翻电脑把这些证据发到了网上好歹让自己死得舒服点不至于当了鬼还不安生。
“你是恨你妈妈的吧,”陈父归于平静,目光穿透皮囊内心无所遁形。
“她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不然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由于工作原因你和你妈妈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很好,你妈虽然生病了但还是把全数的爱意倾注到了你的身上病情随着你的情况反复。她长得柔柔弱弱的一个但是很喜欢听摇滚你也跟着她咿咿呀呀的唱,现在这花花绿绿的的装扮就很像她那时最喜欢的主唱。
但是有次歌的MV有些刀和血的元素桌上又恰好摆着没来得及收好的刀你就摇摇晃晃的拿着玩,等你妈洗完碗注意到时你已经挂彩了,她虽然冷静的带你去医院处理伤口心里却是觉得自己害了你,最初产后抑郁的暴力行为又开始反复盘旋在自己的心里折磨着她。
后来我发现这些情况后就把家里的刀具和危险的尖锐物品小心收好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那些刀的,警察查看监控时看见的就是你摸了把刀玩然后你妈妈看见了就去抢,不小心给你划了口子出了血。然后你妈就崩溃似的拿着刀走进了浴室你在外面哭闹不止,她又从浴室里出来把你抱了进去。
说实话监控画面里她身上那么多血那么吓人很难相信她居然还有力气把你抱进去,她是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害怕?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她毫无生气地趴在淋浴器下面,地板上分布着骇人的红,蒸腾的雾气把你隔离在外。你身上很干净也没什么哭闹过的痕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趴在你的专属高凳上睡着了。”
陈成泽和隋怡是相亲认识的谈了小半年就结婚了,有感情但谈不上多深爱,可这么多年女人身上粘着血却温柔的拥抱孩子的模样总是午夜梦回给予他些力量,
陈恪绥木呆呆的,他以为自己变成鬼后的这副样子是因为向往的洒脱流浪艺术家的样子没想到是这样。那些模糊记忆的雾气被擦开,女人仔仔细细给孩子清洗干净面色却是苍白异常,然后就是温声提醒自己只是在拍电视不要害怕,为哭闹的自己洗好澡后放在来浴室外面的小板凳上。自己又进去了浴室先是些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是虚弱唱着的摇篮曲。毫无疑问他的内心此时是纠结震撼的,但又不知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
所幸向来视作灯塔的父亲做出了拥抱的姿势在蒋秦的帮助下完成了这场迟到多年的跨越生死与时空的抱头痛哭。
原来妈妈不是讨厌自己不是想和自己一起死……陈恪绥感觉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下或许是自己已经完成了夙愿即将离开,无比真诚地向这个自己半生人半生鬼最重要孺慕的人道别:
“谢谢你,爸爸。你教我的很好我没一刻想过一死了之,别自责是我自己玩脱了,我很爱你。我这半生生依靠着你才能活下来,半生死又要靠着你才能入轮回,很抱歉关于很多,倘若下辈子有机会就让我学着当一个父亲吧。另外帮我和以前的女朋友小伊道歉,她是个善良的人我的事她一定很自责,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再见。”陈恪绥笑笑不过已经开始消散的躯体显得不太真切,陈成泽却是觉得这么多年的追求总算落到了实处也不枉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陈恪绥走后,陈父没停留太久收拾收拾情绪就离开了,离开前无比郑重的鞠躬道谢并拿走了陈恪绥那副被实体化的画。
珀西和蒋秦对此也是唏嘘不已,或许陈恪绥早点解释道歉渡过那次网暴或许真就会迎来自己的新生,不过现在父子结已结母子情再续也不算太过糟糕。希望他的下辈子不再那么冲动,网友也稍微平和法院的死刑都要审理很久。是非曲直连当事者都含糊不清更何况隔着网线的看客,互联网从来都不是审判庭轮不到谁意淫判决书,键盘更不是生死簿差不着某个牛头马面去勾魂索命。
齐楪知道陈恪绥也完成愿望离开了,兀的感受到了大龄剩女被逼婚的紧迫感他明明比陈恪绥早死几年现在却是落下了一步抓着蒋秦和珀西就要去完成愿望开始新生。